漫步清风,心语伴着秋雨淅淅沥沥化作绿雨中的诗。总是苦过才知甜。失去后才明白拥有的珍贵。
故乡的童年
岁月的小溪悄悄地流过,生命的时钟一刻不停地转动。十八个春秋就这样一瞬即逝,但那梦一样的山百合般美丽的童年,却永远清晰地印地我心底。
都说山里穷,落后,但我却要感谢上苍让我在山区里出生、长大。这里没有大城市热闹、繁华的街市,但我的童年一样充满欢声笑语,甚至比城里的孩子笑得更响、更甜。
记得每当春风刚刚吹过大地,背着小筐拿着小铲的我就和邻家的孩子们一起上山挖菜。一片片,绿油油,遍地都是刚刚探头的小精灵们。于是,我们展开熟练的身手,一颗颗地挖。累了,坐在嫩绿的草地上休息;渴了,捧一捧山泉水润喉,精神了便开始了嬉戏。儿时的游戏很简单,你在前跑,我在后追,你往东躲,我往西藏。你抓我时,我一猫腰溜进了杂草丛生的山窝窝里。游戏虽然简单,却绝不乏味。那阵阵孩子们开心地笑声证明这一点。当晚上,我采的菜摆在饭桌上时,我会吃着带着苦味的婆婆丁,而嘴角挂着笑,因为那是我从大自然手中的接过的“佳肴”。
山前那条不知名的河水,也流淌过我童年的故事。正值盛夏,天气非常炎热时,我们这些不知疲倦的小孩子,是绝不会呆在家里避太阳的。小河不是“避暑胜地”吗?站在清清的河水里,两只机警的眼睛,紧紧盯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用手帕作的兜网,撑开着等待时机,像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童年的我就这样在清凉的河水里,无形地接受了大自然给予的考验。
千万莫以为我们山区的孩子很野,没什么大的出息。我的家乡虽小,但家乡的人都是不甘落后的。童年的我,也同样接受着城市孩子们所受的教育。四年前,我以大自然赐予的先天条件,考到了这里——吉林省最高艺术学府。也许那时家乡并不富裕,但四年后的今天,变了。党的春风吹进了山沟沟里,家乡的山吹得更绿了,家乡的河淌的更欢了,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宽阔整洁的柏油路代替过去的泥土道。又是一场发展经济的春雨降临了,滋润了这片乡土。市场经济搞活了,人们生活富裕了。大城市有的,这里都有,但大城市却缺少我们有的,那就是家乡的绿色群山和哺育我成长的那条鸭绿江。
家乡青草地,留下过我童年的足迹,家乡的潺潺流水,欢唱过我童年的笑声。面对着沐浴在改革开放春风里的家乡,我可以自豪地说:“我的童年就在这山区度过”。
家乡青草地。留下过我童年的足迹。家乡的潺潺流,欢唱过我童年的笑声。
让他三尺又何妨
寒舍在一幢楼房的四楼,上有五楼压顶。虽所成面积只一室一厅不足50平米,堪称陋室,但下得楼梯便是公园,柳枝戏水,铁链护河,亭台信步,绿草含翠。无论是开启窗帘亦或是坐躺阳台,均可晨迎朝阳,夜观星斗,居住环境叹为观止。加之虽为法官,可我毕净是个主妇,家什不华,竟也被我整理得整齐干净,有条不紊。故住了几年仍大有其乐融融,悠闲自得之感。
不久前,半夜乍起的一场大雨使我惊愕于卧室房顶出现的近1米长的裂缝,水滴如珠帘齐下,只得赶紧拿两只盆来接水。“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漏”的童话故事使6岁的儿子抱着我不敢入睡。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此后的几天雷阵雨不断,即便是上班时阳光灿烂,也不敢轻敌,须在漏雨处放两只盆,以随时迎接不速之客。但既是如此,喜欢恬静安然氛围的我心中总感不畅。几次上五楼欲与顶上主人一起查出漏源,无奈其主人早已迁出另居,房亦已出租,而租房的小姐并非天天来住,即使在家。不知何故几番不让人进屋。于是,千方百计与房东取得了联系,千呼万唤得以与房主相见于他那地上裂缝贯穿东西,无遮拦的阳台畅迎风雨的出租房屋内。漏源了然,但房主左一个经济拮据,右一个封阳台已没有必要,又说近期没有时间,总说得那么人情又那么无奈。至此,我将邻里间的责任义务略作一番宣传,继而又提出,若房主实是事务繁忙,则由我请匠人出材料补其裂缝、砌门槛。我的大度让房东一时语塞,似深感汗颜。而我,只是不愿耳听窗外雨声起,眼看顶上水帘落。
堵了屋漏,心便又觉得爽朗起来。依旧灿烂地拥抱太阳,悠闲地醉沐月光。周围邻里却不免为我抱起不平来:本是五楼房主的事,你何苦?帮他做了,竟不来打个招呼,道个谢,有失做人之道。我便以笑置之,岂不闻古人有《家书》一诗曰:“万里家书只为墙,让人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尤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吗。
当今法官岂不如古时官吏之豁达?邻里相处,总难免要你帮我助,让人三尺又何妨。
堵了屋漏。心便又觉得爽朗起来。依旧灿烂地拥抱太阳。悠闲地醉沐月光。
妻惑
一
今天是我的喜日。当婚礼开始的时候,整个落凤坡已经被刚刚升起的雾岚渐渐笼罩。
村长是我们的证婚人。他正在致词。他的声音像那种穿透力极强的金属声,铿铿而又富有磁性。他的左右不平的双腿,并不影响他在我们山村里总统的地位。碰上他心情愉快的时候,在凸凹不平的山道上,他竟是那样地平稳,但这绝不仅仅是一种技巧。
我就挽着山娃的臂四处敬酒。祝贺声也就和着各种打趣、笑语和爆竹声充塞在这拥挤、嘈杂的小屋,又从窗中飞出,在薄暮的山梁上传播着。
郑奶奶拎了一篮红枣、花生、桂元和鸡蛋,巍颤颤到我面前,把篮塞到我手上,怕是我不明白似的,大声道:“秀,把它们全吃了,好‘早生贵子’!”
客人们就放肆地笑。
我也红着脸笑。
没等贺喜的人完全散去,我便钻进了洞房。看着墙上那个大红的喜字,泪止不住往上淌。喔,终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了。
我和山娃是初中时的同学。父母亲死得早,又无兄弟,我几乎是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的。我读书的书、杂费都是免费的,甚至每月还可以从乡里民政助理那里领些钱,买些日用品什么的。教室里山娃就坐在我后面,他也时常的接济我,不过,我从来没接受过。在乡间,一个女孩子如果随随便便接受一个男人的接济,那就意味着对他有了某种承诺。
后来,发生了一件令我难以启齿的事:
那天,上语文课。女老师长得很秀气,戴着眼镜,很像斯霞——那个全国著名的特级教师。
突然,我就觉得臀部热热的,侧头一看,吓我一跳,我内心一片恐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偏偏像斯霞的语文老师叫我站起来回答“唐宋八大家都是哪些人”的问题,居然一连叫了两遍。我伏在桌上,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
同学们像看怪物似的盯着我。
老师也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展示出对我的生气。
救命的下课铃响了。
上课铃再响的时候,我就看见山娃向老师耳语几句,不等山娃回到座上,老师就突然宣布,这节课改为体育课,同学们都被莫名其妙地赶到操场上去。教室里就剩下我和老师。
我想山娃一定发现了我的情况,我抱着老师痛哭了一场。像斯霞的老师母亲般慰抚着我。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沉浸在这种尴尬的氛围里。
后来,再碰上山娃,我居然不敢抬眼看他。毕业的时候,我把毕业证书往口袋里一揣,在校门口拦住了山娃:“山娃,别躲着。给你介绍个姑娘做媳妇,咋样?”
“谁?”山娃瓮声瓮气地嘟了一声,并没有想和我交流的意思。
“我!”我赶紧迫切地喊了一句。大概是我的声音给了他冲击,山娃便愣在那里。我们定定地互相看了一会,就放声大笑起来,路过我们身边的同学都傻乎乎地看我们。
后来,他突然地、不可抗拒地一招手,我就真的跟着他走了。远处是一片长疯了的麦子,金黄黄的,有些耀眼。
没想到,山娃会去当兵,且远在那个太阳能把人晒脱几层皮的地方。
我只好日复一日地等待,我二十岁的躯体里,时常有一种莫名的躁动,直到第五年,我突然变得一点耐心也没有了,就突发奇想,写了封信告诉山娃:你要是再一年回来一趟,我便跟狗娃过一辈子了,狗娃是山娃的弟弟。山娃便风风火火赶回来与我结婚。
山娃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个人。
“秀,这是朱涛!”
我站起来,把手伸过去。没想到他的手比我还白。朱涛我听山娃讲起过。和山娃一起当兵,后来,考上了军校。毕业回来,因为会写几篇文章,被分到政治部当了干事。他经常笑山娃,说他被我所恋,定不下心来复习,不然,也一定能弄个艇长什么的干干。
“祝贺你!”朱涛的脸上满是笑意。眼睛躲在镜片后面,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山娃喝得有些多了。坐不定,又站不住,老是盯着我看,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朱涛便告辞。
正准备送他出门的时候,就听得门外一声大喊:“杨山娃,加急电报!”
山娃踉踉跄出屋去取。
客人们全都散了。
“什么鸟电报?知道我回来结婚还打电报?不去。”电报一摔,一下子把我抱上了床,呼吸像牛一般……
月亮爬上了岗顶,山娃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我还是抹着泪为他准备行李。然后,在他身旁默默躺下,将他紧紧抱住,像是他一去不复返一般。
这就是我新婚之夜。
二
山娃是和朱涛一起归队的。朱涛也接到了同样的电报。
后来,山娃来信告诉我,他们军舰要去南方更南的地方执行任务,挺紧急,请我原谅,等执行完任务回来,一定再赔我一个蜜月。哇,我好开心。
半夜的欢愉,一个人的蜜月,就在我的怀想中悄悄地过去了。
突然,我有喜讯要告诉山娃:“他要做爹了!”但不知他在何方,也许,军舰正飘泊在海上吧!
整个春闲无事,我便专心地织宝宝的毛衣。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乱疯,做针线的活计没怎么学,再说也没有妈妈或者其他人教我,现在就把自己关在房里,逼自己苦练,每餐都是婆婆端进房里来。山娃的爹妈待我不错,有一次,半夜里我发高烧,说胡话,是山娃爹和狗娃一起爬了十五里山路,把我抬进卫生院,才捡条命回来,狗娃不像他哥哥那样的粗,有些书生气,话也不多。偶尔也会在远处偷着看我几眼,我也当着不知道。
怀了孕,特别的恋床,贪睡。躺在被窝里,我就回想山娃身上那种像是永也洗不掉的机舱里的淡淡的油味。
突然的,婆婆就推门进来,让我快起床。那神情有些急切。
我跨出房门,发觉屋里已挤了好些人。村长、书记,还有人武部长——送山娃当兵的时候我认识的,还有一个大个子不认识,他的后面居然是他——朱涛。
这么多人,一定有事。我的心里一紧。
“嫂子,山娃他……”朱涛走近我。
我发现他的眼里盈着泪。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们在南沙和Y国海军发生摩擦,动了枪炮,山娃他……”朱涛说得很吃力,我听得也很吃力,我一把抓住朱涛:“山娃他怎么样?他怎么样?”没有人回答我:山娃一定出事了!
我猛一转身,夺门而出:“山娃……”呼喊着,沿着村边的小溪,一路没命地奔起来。
“嫂子!”“秀!”后面有人追过来。
脚下一软,我跌倒在了地上。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护士告诉我:“流产了。”
我和婆婆紧抱在一起,哭得天昏地暗。
三
即使有风水宝地,人们还长歌当哭。
山娃的葬礼很隆重,上下山村的人都来送他一程。
本来,县里要将他葬在烈士陵园里,可是我坚持要把山娃接回来。
我捧着山娃的骨灰盒,在狗娃和朱涛的搀扶下,往墓地走去。山娃的父母也要去,被我挡住了:“爹,妈,你们在。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哩!”
出村的时候,郑奶奶颤颤地拦住我:“秀,我来送送山娃!”我停住脚步,郑奶奶抹了一把眼泪:“走呀!”便来拉住我的手往前迈步。
听山娃说起过,那年冬天,郑奶奶去村前的河边洗衣,不小心滑进了河里,挣扎了半天,手脚都冻僵了,正好山娃过来担水,跳下河去救了郑奶奶一命。
山娃的墓地在村后的坡顶上,立了许多人。
朱涛从我手中接过骨灰盒,跳下坑,轻轻地放好,又正了正,才起来,村长盖了一锹土,瞬时,那盒便不见了,我猛地跳进坑,将山娃紧紧地抱在怀中:“把我们一起埋了!”
我终于还是被拉上来了。
山娃就这样永远的躺在这里了。
空中忽地飘起了细雨,两只寒鸦,发出阵阵哀鸣,在枯秃的树枝上扑楞着翅膀。
我的心里很灰暗。
四
朱涛是部队派来专门处理山娃的丧事的,一来他们是战友,二来他们是同乡。在朱涛的努力下,县里民政局要安排我去城里工作,我不想去,我不想把山娃孤零零地抛在这荒山野,便推让给狗娃去,县里也同意了。
朱涛办完丧事就返回部队去了。经常来信,告诉我山娃一些过去鲜为人知的故事。我也就更想念山娃,经常的一个人跑去看他的墓地,一坐就是半天,期待着他能从墓中走出来,和我说说话。
月明风清。我就这么呆呆地坐着。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狗的嗥叫,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很晚才回转。
狗娃招工的事,一直没有消息。后来,等不及了,爹叫我去县里打听。到了民政局门口,我就折回来了,我心里很痛。山娃去了,我却借了他的死向国家伸手,这简直是糟蹋山娃。
空荡荡地回来。
一家人便有些不悦。
再后来,爹还是去了趟县城。回来后就破口大骂:“狗娘养的,说话不算数。”县里按政策办事,不同意让狗娃去县里工作,非要我去,以为我从中作梗,爹,婆婆,狗娃都迁怒于我,意思是我生了外心,天晓得,在我心里,除了山娃,已经没有一丝隙缝缝,能装得下另外任何一个男人了,不管他是否比山娃优秀许多。
爹便满脸愤怒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往地上一摔,是朱涛给我的。
我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其实,朱涛早就找好对象了,是县工会主席的千金。更何况山娃的尸骨未寒呐!我只好眼泪偷往肚里流。我根本不想向他们解释什么,解释也没有用。
渐渐,我就觉这一家人不太对劲。常背着我叨叨咕咕。终于,有一天,村长出面对我说,让我和狗娃并并铺。嫂子和小叔子结婚这事在乡下也是常事。可我没给村长面子,村长只好怏怏地去了。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比他哥哥文气的狗娃,会把我堵在房里掀翻在他哥哥的床上。我记起公爹和婆婆上街赶集去了。这一家子是预谋好了。我的天轰然一声蹋了。
任凭我怎么叫喊也没有用,我没有一丝力气再反抗了。
狗娃扑上来。
他喘着粗气说:“肥水不能流外人田。”那神情就像一条发情的公狗。
完了!完了!
我闭上眼睛,眼窝里一定满是泪。
“咚咚咚!”有人敲门。
狗娃愣住了。
我便去开门。是朱涛站在门外,我一下子拉住他:“朱涛,你是山娃的战友啊……”
狗娃愤怒在站在一旁,两眼血红:“嘿,还真让爹说着了!”丢下一个冷眼,夺门而去。
朱涛回来休假。特意来看山娃,来看我。我记起:今天是山娃一周年忌日。
当我准备送朱涛走的时候,爹和狗娃结结实实的堵在门口。
“胆子不小,都拐到门上来了!”爹的语气竟那般的恶狠狠。我的心不由一阵悸震,想解说,可竟然没能发出声,哑了一般。
狗娃便抡起手中的树棍,狠狠地扫了一下朱涛。
我扑过去挡住:“狗娃,他是你哥的战友。”
朱涛悲悲地看着我。猛地一拉我,夺门逃去。
爹和狗娃紧追不舍。
漆黑的夜,看不清脚下的路,我们奔上村后的坡顶。
前面是山娃的坟。
爹和狗娃追上来。
我扑到山娃的墓碑上,手摸到了那几个冰冷的大字:杨山娃烈士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