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囊制作极为精美,金丝银线串制而成,比女儿家的香包还要精致几分。打开锦囊一看,从里面倒出两枚小巧的符咒,被折成心状,整体呈血红色宛如一颗真心,上面还用黑笔画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和线条。董启文才不管这是什么,只要是心上人儿所送,哪怕是一根鹅毛、稻草,他也会贴身收藏、视若拱璧。
末了,董启文看着玉人依依不舍、欲言又止,久久不肯迈步离开。栖凤公子见状恶心不已,又无法发作,只能叹气道:“哥哥心意奴家尽知。现在不是时候,待再过个一年半载我就向皇帝哥哥辞行,离开京城。天大地大,随哥哥心意所至,哥哥去哪、奴家就去哪……”
最后这一句话杀伤力极大,董启文在出破庙之际一个踉跄,险些被门槛绊个跟头,直到走远了还能听得“咯咯”之声传来。
听得远去的脚步声,栖凤公子一张脸瞬间寒霜遍布,掏出锦帕使劲擦拭双手,半天之后才将锦帕一掼于地,阴阴一阵冷笑:“废物,什么东西,如猪狗溺便一般。若不是本公子看你尚有些用,就凭你所为还能活到今天。”
……
董启文悄悄回转之后,兴奋的再无睡意,一闭上眼,栖凤公子那娇美的容颜、风情万种的眼波、柔媚的细眉、绛红的樱唇、纤细亭亭的身段……一切的一切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就这样瞪着两只眼直到天色大亮,下人敲门他才一惊清醒过来,匆匆梳洗一番出门而去。
对栖凤公子交待之话,他可是奉若纶音,没有半点抗拒,虽然不舍将其中一枚送给小妹,但他更不想忤逆心上人儿的指示。沿着大街,一路上魂不守舍的来到董大小姐陋居之前,看着正在门口浆洗的妹子,董启文也是心生怜惜,心下更是憎恨薛家满门。
要说董湘洬对这个大哥尚算有一点情义,毕竟当年若不是他星夜通知,更私下放自己逃走,那还有自己与薛郎后来恩爱之日。所以她对董家其他人均是冷若冰霜,唯独念大哥董启文的好,对大哥客气了很多。
这些年来董湘洬从未取过董家分毫,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她自己尚且好些,可两个儿女衣食用度、看病抓药、私塾习文等等,哪些不要银钱,凭她所得远远不够。也多亏大哥董启文偷偷塞些银钱于她,并劝解于她,“你不为自己着想大哥无法,但是这些银钱本属薛家产业,你自有权得之,不要白白便宜小三。”
日久天长,董大小姐也不再坚持,想想也是,自己不取岂不白白便了董家其他几人,此后就不再拒绝大哥好意。
其实董启文也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之前对薛家所作所为和后来与三弟争权,无非也就是利益所趋。人嘛!不为己天诛地灭、为己就要诛天灭地,趋利避害乃是本性,无可厚非。
故他一直都未自认有错,只是对小妹有些歉疚。董湘洬不通家事只懂得诗画,又是一女子,于董启文根本没有利益瓜葛,所以别看董家三兄弟争得不可开交,但对这个小妹平日还是关爱有加、颇为照顾的,其中以他这个做大哥的为甚。
“妹子,大哥不是早与你说过了,银钱用度由大哥照顾,你就莫要再做这些浆补之类的下人粗活了吧!”望着发髻散乱垂面、一脸汗水的小妹,董启文心里还真不是滋味。毕竟一母同胞,又是自小看着她长大,人非草木,哪会一点感情没有。
看到大哥来了,董湘洬停下手中活计,在围裙之上擦干双手,又用衣袖抹去脸上汗水,舒腰喘口气淡淡笑了下:“大哥来了啊,湘洬现在已经习惯了。稍等下,我给大哥搬把椅子。”转身回屋拖出一把半新靠椅,放于屋前,招呼董启文坐下。
“咯吱”一声呻吟传来,董启文是怎么坐怎么难受,眼前的小妹令他不由一阵心酸。
当年那个名满天下、“琴画双绝”的绝世才女,现在如同一个丫鬟老妈、粗陋农妇。整日为生计犯愁的她,还能作出娟秀清雅的诗文吗?整日劳作,水中浸泡已变粗红肿的双手,还能弹出飘逸灵动的琴曲吗?整日里画些门神年画、素描手工,以换钱财的她,还能绘出惊世绝伦,让国士都羞愧无言的画作吗?
一切都变了,都不一样了,无情的时光可以把一个乞丐变为一方巨富、也可以把一方豪侠变为沦落浪子;可以把乡间村姑变为枝头凤凰、也可以把绝代的佳人变为粗鄙不堪的泼妇;可以将市井无赖摇身一变为王侯将相、也可以让庙堂高士沦为阶下死囚……
时光流转、沧海桑田;万物轮回、风云变幻,世间之事岂是人可以揣摩得透,怕是神仙也只能瞪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