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系列之?遗忘
唐朝晖
梦和冥想都会用画面提醒我:你已经走了很多的路。
交叉的道路,形式怪异地躺在曾经经过的田野,如果它们始终安静地躺着,也就是对我以往生活的一种宽恕,但,不是。它们总是经常突然光顾今天的生活,我可以清晰看到,它们依旧以那种不依不饶的姿势站在我明天必经的路上。
冷笑地看着这些过去的嘴脸。过去!我以嘲弄的口吻说出这个词。
过去,还包括出生以前,都是过去!梦里的声音从我睡眠的口里庄重地溜出来。
我的心寒、胆怯和懦弱,如同我的勇猛和斗志。
遗忘了的是我不愿回顾的事情,它们轻易地生长在五行市每条街道的转角处,隐藏在众多的树木中。树叶是三个星期以前长出来的,上面的灰尘,伪装着细节的年龄。小街两边全是这样的树:个不大,小巧,但已显苍老。
那棵隐藏着我记忆的树,表面上与其他树没什么区别,但我认识它。一个星期有三天我会经过它身边,这是一棵着魔的树,里面收集着我诸多记忆。它们在里面翻涌,无事生非地咀嚼着记忆里的草与石灰。
暂时不能去理会它们,我的力量很盲目,没有系统性,野得很。
让它们自生自灭吧!让它们不断地提示我:遗忘的记忆之树隐藏在某处。
记忆利用它的再生功能,复活着遗忘的事情,每一个动作都是淘气和凝重的,万能的手,随意地把遮蔽在遗忘大地上空的某一层云雾拉开,遗忘的事情就会突兀出来。
想尽办法把事情隐藏起来,似乎是随意的一个动作之一,——是记忆的功劳,或藏或显,都是它在捉弄。
那是一个缤纷的王国,那里的颜色和类种分区而栖。我偶尔的撞入,记忆没有想象的那样,会慌张,会四处躲藏。它依旧如此,该生的发,该隐的藏,它忙着自己的活。它飞翔的姿势是风云行走的结合体,我可以感觉到它,看见它,但它的形体从另一层面来说是虚无的。它虚渺地漂移,种下一些花,整理着王国里的落叶与土地。
对于我的多次光顾,好像一切在它预料中。它不在乎我,我的感觉器官与它的主要构造完全不一样,这里的一切,我只发现过往世界里的一些事物,它们只在大片树林里露出一点棱角。
我光顾的区域以灰调为主。记忆的旁白告诉我,与经历的事情一样,有很多激烈的颜色在其他区域。
记忆隐约的云朵飘渺虚幻,不具像,也不遮掩,它就是记忆本真的样子。它经常把自己隐藏起来的主要原因是:越来越厌恶人的失真。好好的一句话隐在心里,该说的时候不说出来,不该说的时候,换一件外衣往外发泄;特别简单的一件事,人是不会立刻按照本来的样子去做去说,人们会改个时间,把这些事情取消掉,或者对事情的结果大打折扣之后再去做。
这样做,理由简单:避免伤害对方。恶性循环以类似死结的方式流行传染社会,大家都习惯这些手段和欺骗方式,在接受的同时也在各自责难对方。
当记忆突现在社会的时候,它是无畏的,它虽然是人类的一个重要因素,但它有自己的一王国。在我们这里,它似乎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一个延伸物。
遗忘、遗失,是我与记忆共同谋划的,有些事我不愿再被打扰,我就启动遗忘程序,更多的画面被记忆无声磨灭、带走。
它移到我对面的座位上,(它才不会坐下来)它反驳说,那也是在行使你的部分意志。
好一个“部分”,它对词语的把握相当准确,留有很多的空间。它带走了很多我彻底不愿意遗忘的事情。
它说,是我自己在放弃,是我用各种不同类型的垃圾在遮蔽这些,致使事物自己选择了逃遁,遗忘因此形成。
“你那王国因此丰厚”,我以愤慨的方式赞同。
确信自己重要的东西被遗失。努力试图想起一些时,是徒劳的。记忆王国与我触手可及的世界中间有一片无垠的沼泽之地,记忆那淘气的脸蛋隐藏、消失,云雾成为王国里的全部。
一些替代品偶尔会冲破几十层防御,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我也相信:没把它遗忘。其中不乏是错误在把遗忘弥补。被我遗忘的,肯定与我相关,曾经经历、相互吸引,最终的遗忘,有它们诸多行为使我不快,那也不是全部。
遗忘,与我有关,与遗忘的那件事情本身有关。
站在记忆的沼泽地里,我大声说话,我相信那些遗忘的精灵们就隐藏生活在记忆的各个地方,它们已经不愿意再出来与我站在一起,我们应该遗忘,否则,焦虑会更加频繁地光顾我们时间的线条。
记忆有意识地把那些事情带走。
记忆恪守在我的生活里,不间断地抽空一些事情的主体,它的选择是没有时间段的,随机抽取而已。打断生活链,线条不复存在,事情零星碎片地散落一地,凭借那些碎片,进入记忆王国,唤醒遗忘的那一刻。
更多的:无限的事情在时间的洪流中轰鸣而去。
不断地翻动书页,文字被视线单选出来,几个词语一次次出现,在每个年度的很多细节事件上,那个名字都会被它反复提起。
今天起床太早,我本来想与她谈一个人的一本书,他始终记不起来那作者的名字,才一年时间,都遗忘了。我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或者只有一个字与那作者相同,甚至连一个字都完全不同。
我看着对面的女人,说不出一个字。我被众多的错误名字迷惑,遗忘是肯定不会发生的,我断定,只是一些该死的错误的其它名词在干扰我。
一个微笑走过她的脸,翻个身,面向落地灯,她继续睡觉。她知道自己翻了一个身吗?她继续睡!
我喜欢酒,骨子里喜欢,血液里也喜欢,身体的很多愿望都指使我把酒给倒进口里。夜晚的“五材酒吧”特别吵,我喜欢这里的疯狂。同时,我惧怕饮酒后的疼痛,那种歇斯底里般的痛。
我看着对面一个陌生的女孩,她坐在椭圆形舞台的另一边。他男朋友刚在舞台上赢了很多酒,趁那男人不注意,女人突然把酒杯举起示意与我碰杯,我喝完了杯中酒,我回敬了她一杯。她区别于身边红红绿绿的女人,一个纯朴的女人,我心里默念着。善良是有模样的。
一个词,在我脑海里翻腾着它的全部意义,我试着说出这个词,说了很多,都不对,我闻到那词因咆哮而发出的海腥味,我捶头寻找,痛苦深入自己的内部寻找。终究没能从千百万字词中找出那个名词,我不知道那名词到底代表着什么?只知道那词是暗示着某一个极端重要的场景,它会唤醒一些东西。前世、今生、未来?还是其它?那个词,有如一个人,暗藏于我生活的某扇门后,声音和气息我感觉到了,也预感了他对我生活的重要性,但我走不进他那扇门,终究我也没能够站在他的面前。
对面那女孩走了,因为我与他的男人打了起来。我这一辈子永远也找不到她了,她与我当时想到的那个词一样,永远找不到,也想不起来。只能够寄希望于身体里的另一个我,已经把她和那个词一起收藏在场景名词或生活名词之列。
遗忘的动机与我的个人情结有关,我的记忆在有意识地隔离它们,虽然我很明确的告诉它: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