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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吟风·咏水

张绪佑

吟风

昨夜一阵凛风,将报社门前台阶上的盆景吹得落叶满地。昨日还是满树黄叶的银杏,忽然间只剩秃骨临风了。季风就这样将冰清玉洁的冬姑送临。

日复一日,当我踏上门前的台阶,总要留心关注这盆银杏的生态。四时的变换、世情的冷暖、心境的忧乐,似乎都是伴随着季风而变幻,从它的生命常态中显现出来。新岁来临时,当春风悄悄拂过,银杏的秃枝上就萌发了,嫩绿就慢慢地展开了翅膀,将新的生命张扬。满眼的碧绿带着极好的心情,又迎来了凉爽的夏风,将生命的热情推向极致。当夏至尽头,气爽的高秋带来了新的生命信息,满树的金黄预示着生命的成熟,尽管它并未结出丰盈的硕果。秋后的寒风无情袭来,它便适时地脱下金色的外衣,将生命珍藏,将希望孕育。生命之树就这样随着季风而四时变幻。

生命无常,风是始作俑者。风是什么,风是大气的精灵。集日月精气于心,集天地灵气于表,集山川海洋豪气于怀,化作流畅的血脉,灵动的气韵,去感受世界,去催生万物。人间万象,山川陡变,唯有四风最敏感。

风是人间的使者。风既带给人们高山的伟岸气质,又带给人们大海的宽广胸怀;既可给人们带来心高气爽的愉悦,又可给人们带来秋尽叶落的悲怜;既带来春燕的呢喃,又带来秋雁的长吟……它掠过丛林、村庄、田野、河流,阅尽了人间各色,教人识时应世,临风应对四时的变换,保持生命之树不衰。

风是大自然的雕塑家。风刀犀利,岁月无涯,数万年雕塑了无数的千沟万壑、奇山异水,雕塑了古道,雕塑了枯树,雕塑了瘦洞,雕塑了自然界这个大盆景。塑了霜、塑了雪、塑了云、塑了雾,塑造了有形和无形的自然境界,留下了万年不衰的艺术创意。

风还是忠实的史记者。它用如椽巨笔席卷千年,纵横天下,翻江倒海,将历史记在了悬崖,记在了洞穴,记在了无数次山川巨变之中,记在了无数个破败的村落、庭院和宫殿里。伴随着多少次战火烽烟,多少次山崩海啸,多少年历史变迁,它记下了千里大漠,记下了秃岭荒原,记下了古罗马斗兽场、古楼兰王国、圆明园废墟、深埋海底的泰坦尼克号。它在记录历史的同时也记下了人生,记下了人世的艰辛、生活的印痕、岁月的磨难。将这一切刻写在每一个人的额头上、须发间。

疾风知劲草,识忠奸,辨善恶,磊落坦荡。既满怀爱心,将春意遍布人间,又疾恶如仇,将丑恶揭露得淋漓尽致。它心高气豪,敢爱敢怒,颇具英雄气度。有时狂飙怒号,摧枯拉朽;有时暴性陡起,肆虐山河;有时和煦可掬,遍布抚爱。风有怀柔、有激越、有狂放、有悲壮。古来多少英雄把酒临风,抒发豪情,畅怀大风。刘邦雄踞天下,重返故里,唱响“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大风歌》。荆轲满怀壮志临风唱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绝命悲壮。血战沙场的勇猛将士面对死亡唱起了“风雪满弓刀”的豪情。风是有情的,风是有骨的。英雄所爱的是大风的一泻千里的豪迈,是义无反顾的铮铮风骨。在临风之时,那些随风而倒的墙头小草缺少的正是这种风骨。

季风虽有四时之变,而惟有其风骨不变。日月经空,乾坤朗朗,是季风万年不衰的永久风源。愿清丽的风荡涤世俗尘埃,将世界催化得更清纯、更壮丽!

咏水

1。你是上帝派来的使者,将无边的爱与恨交织在一起,飘飘洒洒挥向大地。一同播下的种子,就这样长出欢笑,长出血泪。人生的果实有丰有歉,有甘有涩,那不是你的过错。

2。你是天作地合的爱子,汇集了万物的灵气。洒下一滴汗滴,就能托起一个太阳;扬起一柄短剑,就能斩断高山巫石。历史就在你的怀里淌过,世事沿着你的轨迹变迁,今日沧海,明日桑田。

3。至刚是你,至柔是你。溃败千军不是你的暴虐,那是人类的愚昧。至柔才是你的本性,你的爱心,你的生命承受。你总是敞开胸怀,让人类的巨轮小舟肆无忌惮地驶过。

4。太阳下你无意炫耀,因为那不是你的光彩。黑夜里你不会沉默,该歌唱歌唱,该叹息叹息,活出一份自己的真实。汇集江河,你不觉得富有;独行小溪,你不以为贫困。有山川为伴,每一天都有新的信念,新的祝福。

5。你为一个个肮脏的灵魂沐浴,洗尽他的悔恨,洗尽他的耻辱和困苦。让污秽顺着自己的脊梁淌下,蒙受一份无怨的屈辱。随着岁月的沉淀,又还你一份清纯,一份新生。

(选自作家出版社《无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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