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星弟计划休假陪孩子去日本迪斯尼，打乱了我们为他安排好的日程，忙得整个秘书室都喘不过气来。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他对孩子的疼爱却是真的，临行前一切准备妥当，负责庶务的秘书将机票取来，我拿进去给他：“韦总，这是去日本的机票，酒店也已经订好了。”
你走后，也许我可以真正静下心来考虑一些问题了。
想不到他没接，只点了点头：“你收着吧，还有你和孩子的护照，别忘了带。”
“我和孩子的护照？”几天前他吩咐说要订三个人的机票，向来喜欢带女朋友出去玩，我一直以为另一个人是新交女友。他将脸一扬：“你当然一起去，不然孩子怎么办？”
“你可以让保姆一起去。”
“不要惹我生气。”
最近脾气不太好，或许那位新任女友又不中他的意？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一定很累，要求太高，要美丽，又不要招摇，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又不要太粘人，要懂得情趣，又不要试图左右他。中间稍有差池，便不耐烦。
伴君如伴虎，陪他度假一定度日如年。为什么要我一起去？虽然向来对上司都是言听计从，即使万不得已，也得婉转：“韦总，我去不合适。”
他嘴角微微一沉：“你怕外头的传闻？”我若真的去了，彩虹上下肯定又有了头号谈资。但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在意的只是……我微微叹口气，声音虽轻，但他却不悦地扬起眉：“苏小姐，我知道你正在和麦律师谈恋爱，这个时候你肯定不愿跟我出国。但是你到底是孩子的母亲。”
哼，韦小贝还真是什么都透露给他爹了。
“儿子要你去。”
这才是最大的理由，足以说服他，当然，也足以说服我。
日本之行果真不是一次愉快的旅行，虽然小贝在迪斯尼玩得十分痛快，可是韦星弟不见得有多高兴。虽然他对我很客气，其实离开了办公室，他对任何人都是有礼貌的。尤其是女人，他向来有风度，行程中很是照顾我们母子。但毕竟未曾这样与他长时间纯粹的私人相处，老是觉得别扭。
何况，天公又不作美，一直在下雨。
小贝在玩旋转木马，我们在围栏外候着，他看我大半衣服都要淋湿了，于是说：“你站过来点。”我本能地答了声：“是”只这一声，却莫明其妙地引起他的脾气来：“苏幻，你能不能忘掉我是你上司？你能不能不用这种唯唯诺诺的口气？”
我呆在那里，他别过脸去。我并不是怕他，只是习惯不逾越本分，所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是上司我是秘书。原来他就最欣赏这一点，现在为什么又生气？为何这几天动辄得咎？或者这次出行就根本是个错误，我们只适合在公事上头相处。他的女人向来都是小鸟依人的解语花，可以忘忧可以解乏，我却是办公室里的咖啡，日常的滋味，大概只可以用来提神。
回酒店去也没见他有好脸色，虽然对孩子还是很耐心，教他吃生鱼，替他分面条。我不由又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走在吊桥上，那一头是浓雾看不到方向，脚下却又是万丈深渊，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虽然，他家常的一面很耐看，特别当他专注地看着孩子时，笑容会令人觉得那样温暖，令人……怦然心动。
孩子玩了一天，累得早早睡了。他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去，走到门口，却回过头来：“要不要去喝咖啡？”
酒店里的咖啡厅，宽敞明亮，大盆的植物与大瓶的鲜花，空气里弥漫着芳香。还是无所适从，只要在他面前，总是这样的感觉。开始怀念出事之前的时光，仅仅只在公事上头对着他，多好。
一杯咖啡已冷透，他还没有说话的意思。我只好先开口：“韦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他不愿听我叫韦总，只好改口。改口却也并不见得爱听，他神色冷淡地扬了扬眉：“你很想回去？”
三个人在一起，孩子虽然快乐，我却不见得轻松。背景音乐潺潺如流水，冷气吹得人手臂微凉，又有叹息的欲望。
他却叹了口气。
微微一惊，他从来不叹气，起码我没有听到过。天之骄子的眼里，任何事物都是手到擒来，他向来不矫情，一切问题都认为有最好的解决方案。为什么叹气？
“既然你想，那我们尽快回去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真是力不从心，向来对他能略知一二的我，此次出来却老是猜不到他的心思，连孩子都看出来了，悄悄对我说：“妈妈，爸爸不高兴了。”
明天就要回去了，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的我听到孩子这样说，手里不由慢了一拍，问：“你怎么知道？”
“爸爸吸烟，他不高兴才吸烟，”孩子眉头微皱，“妈妈你和他吵架了？”
我哪里敢去惹他，遑论吵架？除了三个人一起出去，他很少往我们母子的房间里来。难不成国内的女朋友听到什么不堪的谣言，打电话来与他起了矛盾？
晚饭后小贝吵着要游水，三个人去酒店的泳池。孩子在水里玩得高兴，我坐在池沿，特意留心他的表情，果然眉目间有几分淡淡的失落。等到他上来喝果汁，我想了一想，绕了老大的圈子，小心翼翼地说：“明天就要走了，是不是替你女朋友买份礼物？”他连头都没抬，只问：“你知道她喜欢什么？”
“上次珠宝行送目录过去，她挑了一串南珠，想来应该喜欢日本珍珠。”
他将手中的杯子一搁，直直看着我：“那你呢？”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我？”
“对，你喜欢什么？”
“我不喜欢什么。”
“依我看，你最喜欢惹我生气。”
我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你为什么还是生气？
错愕，因他把手按在我手上。他语气平静下来：“对不起，苏。”
他说什么？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却十分认真地说：“给我个机会。”
心乱如麻，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想不懂。“我想……”他迟疑了一下，说，“我真的被你迷倒了。”
这是什么意思？仰脸看着他，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微微眩晕，仿佛透不过气来。你是说真的？还是被我气糊涂了？
“连我自己都不确定，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机会。”
“什么机会？”
“嫁给我。”
脑袋嗡嗡鸣叫，一时答不上话。我做不来，真的做不来。你要求太高，只这几日的私下相处已是相当吃力，做韦家少奶奶，同你朝夕相对？想都不敢想。何况，太清楚你对女人的态度。
假装过头了，心里满满的苦涩：“你不是被我迷倒了，你只是迷惑我的态度，一旦我像别人一样粘着你，处心积虑地要和你在一起，你就会放心地放弃了。”
他无语，我趁势慢慢抽回手：“韦先生，我只是个寻常的女人，出身更是卑微。你并不是爱我，只是困惑我不爱你。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几乎网尽天下芳心的韦家二少，放弃我这一个漏网之鱼，算的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