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梅——”姜英民一声高叫,把全车人都惊醒了。
“怎么啦?咋咋呼呼,人都让你吓死了。”叫声把蓝梅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噘着嘴说。
“唱个歌吧。”姜英民说。
“你有病吧,这半夜三更、荒山野岭的唱什么歌?”在伤感中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的蓝梅没明白姜英民的意思。
“你们都睡了,我也经不住诱惑,万一我也睡过去,车子翻下山崖我可不负责任。”姜英民说。
“别瞎说,赶快吐口唾沫,这时候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快吐唾沫。”蓝梅明白了姜英民是要提精神,便嚷道。
姜英民真的向车窗外吐了口唾沫,问道:“为什么?”
“叫你吐你就吐。”蓝梅说。
蓝梅告诉姜英民,这是老人说的:谁说了不吉利的话,谁就吐口唾沫,那话就不算数了。蓝梅小时候常听外婆讲这些小迷信事情。蓝梅的外婆是一个长期吃斋、有点文化、非常善良的小镇老太太,肚子里装着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蓝梅把这个意思告诉了姜英民,还讲了一个从外婆那儿听来的故事。说是很早以前,有一个老农民,养了七个五大三粗的儿子,住在老农民父亲留下的宽敞的房屋里,一家人勤扒苦做,却总也富不起来,家里穷得吃了上顿愁下顿,渐渐把老农民父亲留下的基业败光了。于是,老农民请了一个风水先生到家里来看风水,风水先生看了他家的房子没说话,非要看老农民父亲埋的地方。看完坟地,风水先生对老农民说,你太不讲孝道了,你父亲活着的时候你没好好照顾,死了还一张薄棺将他埋在这么低洼的地方,不穷才怪。老农民醒悟过来,把全家人赶到一个破庙里住着,卖了房子重新做了一口好棺材,将父亲的坟迁到高处。从此,这家人慢慢富了起来……蓝梅最后说,你们男人都要讲孝心,不然就得倒霉。她讲这个不搭界的迷信故事是无话找话,是想故意与姜英民多说话,免得他真的打瞌睡。
“看你这个丫头片子,人小,封建迷信思想还挺严重的。”姜英民说完,大伙都笑了。
“姜英民!我警告你,你要再敢喊我丫头片子,我决不饶你。你别以为你是学兄,倚老卖老。”蓝梅气鼓鼓地说。
姜英民平时喜欢逗蓝梅,知道她不会真的生气。在临江所,他、蓝梅、还有吴俊辉三人既是校友又是一个警队的同事,同时也是最好的朋友。吴俊辉性格内向,多愁善感,对蓝梅说话谨慎;姜英民则耿直粗犷,对蓝梅说话大大咧咧,平时喜欢喊她丫头片子。
“好好,我再不叫行吧,但你要唱歌。”
“歌我可唱不好。”蓝梅说。
“那就再讲个故事或者笑话,笑话最好,从你开始,每个人必需唱一个或讲一个。”姜英民说。
蓝梅知道,长途旅行,这是消除疲劳、分解困乏最好的办法。于是想了想说:“好吧,那我就抛砖引玉,讲个笑话,如果你们不笑别怪我……”
“行,讲吧,我保证笑。”姜英民笑着说。
“我国著名的指挥家李德伦知道吗?”蓝梅问姜英民。
“知道,是乐团指挥。”
“他有个日本朋友邀他去日本做客,出国前李德伦就抓紧时间学日语,简单问候的话大致学懂了点。到日本后他住在那位日本朋友的花园别墅里,第一天早上他起床到花园散步,遇到一位日本老花匠正在剪枝。老花匠非常礼貌地问候他:‘喔哈哟,古扎依马斯。’李德伦一听,哦,他在问候我,问我什么呢?大概问我叫什么吧,于是用中国电影中的日本话回答:‘我的,李德伦。’老花匠也不知听懂了没有,李德伦见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第二天早上,李德伦散步又遇到了那位日本老花匠,谁知老花匠还是那句‘喔哈哟,古扎依马斯’,李德伦心想,这花匠可能是老了,记性差,昨天刚告诉他,今天就忘了,于是又耐心地回答:‘我的,李德伦。’”老花匠又点头离开了。其实‘喔哈哟,古扎依马斯’是句日本问候语:‘早上好’的意思。第三天早上,李德伦又与老花匠相遇了,李德伦想,你老问我,我也要问问你叫什么,于是没等老花匠开口便学着老花匠的口气说:‘喔哈哟,古扎依马斯’,老花匠见客人问自己,毫不犹豫地笑着回答:‘我的,李德伦。’”
蓝梅讲完,大家全笑了。特别是姜英民,笑得车子都减速了。
蓝梅见大家都笑了,非常高兴地继续说:“日本老花匠以为‘我的,李德伦’是中国话‘早上好’的意思。”
姜英民说:“这个笑话还行,有点水平。我讲一个吧。有一对父子股迷打电话,父问:这次考试,行情如何?子答:发生崩盘,指数暴跌。父问:报一下收盘价位。子答:数学50,语文48,物理37,化学45,父问:怎么搞的,满盘皆黑。以前走势尚好,这次这么多翻空?子答:从基本面分析,平时研究股市行情没好好听课;从技术面分析,这次监考太严,各种救市措施无法实施。”
姜英民说完,大家相继笑了。
“周磊——该你了。”姜英民说。
“我不会讲笑话……不过我倒是听到外面一些人把咱们临江所编排了一段。”坐在后面的周磊说。
“怎么编排的?”姜英民问。
“说我们临江所的怪事多,正所长是个副(付林)的,副所长是个正(郑凯旋)的,教导员是个假(贾文)的,探长是个犟(姜英民)的……”周磊说完大伙哄堂大笑。
蓝梅说:“哇,这些人真会编排人,哎,有说我的没有?”
姜英民接过话:“好端端一个漂亮女警,怎么是个男(蓝梅)的。”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不得好死的姜英民,这话肯定是你自己编出来的。”蓝梅叫喊。
警车继续在山道上前行,夜越来越深。
车内又慢慢沉寂下来,几个人又陷入了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姜英民也不再开口,想让大家打会盹,说不定到达目的地后有更艰巨的事情等着他们,他一手握紧方向盘,一手掏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一支烟抽完了,瞌睡又慢慢地向他袭来,他使劲摇了摇头,仍不行,两只眼皮像两块磁铁,不停地往一块粘。他清楚,这样下去很危险,于是在自己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这才清醒了一些,没过几分钟,眼皮又不听使唤了,他又使劲摇了摇头,用手使劲掐自己的耳朵根,还是不行。他一眼瞥见了驾驶台上的螺丝刀,顺手抄了起来,对着自己的大腿,心里狠狠骂道:我叫你睡!螺丝刀扎在大腿上,一阵疼痛像电击一样迅速传遍全身,噫,这一招还真管用,瞌睡跑得无影无踪……姜英民好像发现了灵丹妙药一般,不禁露出了笑脸,得意地加大了油门……
可不一会,睡意又慢慢地爬了上来,他抄起螺丝刀又扎了一下,这一下可能扎重了,钻心地疼痛痛得他只皱眉头,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
在姜英民第四次扎腿时,被惊醒的蓝梅发现了,她扑过来抱住了姜英民拿螺丝刀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姜英民用戏谑的口吻说:“打预防针,防瞌睡。”
蓝梅借助车灯光,发现姜英民的腿上有血,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她大声叫喊:“停车!”
姜英民没有理会,继续开,嘴里还不停地说:“别这样,让大伙睡一会……”
“起来,都起来,都不许睡,陪姜探长说话……”蓝梅发疯似地喊道。
“丫头片子,别这样。”姜英民平静地说。
周磊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睁着惺忪的眼睛望着含泪的蓝梅不知所措。
这一闹,姜英民的困意真的闹没有了,有的只是腿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