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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蓝白相间的警车在起伏逶迤的山路上缓缓行进。

岭西是一个比较偏远的贫困山区县,姜英民他们驾着警车整整走了六个小时才到达岭西境内。

本来所里有一名专职司机开警车,可不巧司机患病来不了。一同来的蓝梅、周磊和另外二名年轻警察小江和小刘也有驾照,但他们车开得少,而且没走过山路,开始他们还替了替姜英民,后面是山路,只好自己一个人又当指挥员,又当司机了。

警车到达岭西县城已是夜晚十一点,为了夜袭李妙娃,姜英民他们没有在县城逗留,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匆匆上了去李妙娃居住的岭南镇的山路。

夜,漆黑一片,警车的灯柱如同两柄长长的利刃,刺破重重暗幕。

山道弯弯,坡陡壁峭,险象环生,稍不慎就有车毁人亡的危险。

姜英民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大意,可就是瞌睡一阵阵袭来,因为昨天到今夜,他只睡了几个小时。昨晚讯问完徐太源后和教导员贾文争吵了几句,后被付林叫去狠狠地批评了一顿。郑凯旋勘探现场回来后,他们又一起研究两个案子的情况直到凌晨四点多才骑摩托车回家,到家后又和宁小云缠缠绵绵、恩恩爱爱到清晨。送走小云后才回到床上好好的睡了几个小时,十点多钟就被教导员贾文电话叫回所里谈话……此刻,两只眼皮老想打架,姜英民用手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提了提精神。

身后周磊和另两名警员昏昏欲睡,特别是坐在前面副驾驶位上的蓝梅睡得正香。其实姜英民不知道,蓝梅根本没睡,她闭着眼正想着心事。

常言说女孩心思多,像蓝梅这样又聪明、又漂亮、又有家庭背景的女孩心思更多……

蓝梅的父亲是市政府秘书长陆江波,蓝梅是跟母亲姓。这个秘密没有多少人清楚,除了市局几个领导、分局长刘可、分局政治处梁主任外谁也不知道,临江街派出所更是无人知晓,因为蓝梅从不张扬。

两个星期前的一天,蓝梅穿着警服到市政府附近办事,顺便到父亲的办公室看看父亲,正好遇到市委副书记王孔林也在那里。

王孔林见到英姿飒爽的蓝梅高兴地说:“小梅梅都长成漂亮大姑娘了。”

“王伯伯好。我来看看我爸。”蓝梅有礼貌地说。

“好好,小时候我可没少抱你,我就是想要一个女儿,女儿贴心啊。王海天就从没来看过我,要来,必有事要我办。”王孔林说。

陆江波一直是王孔林的部下,两家很早以前曾在一个院子里住过,蓝梅那时还不懂事,也不认识王孔林的儿子王海天,他要比蓝梅大好多。

王孔林问蓝梅在哪个分局工作?谈了对象没有?还说他记得蓝梅应该有二十五六岁了。

那次见面后王孔林和陆江波说,他很喜欢当警察的蓝梅,要求两家在一起聚一聚,并告诉陆江波,他儿子王海天现在也是单身,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陆江波把这层意思对蓝梅说了,蓝梅觉得很可笑,王海天大自己十几岁,又离过婚,这都无所畏,关键是两个完全不相识、完全不了解。职业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也可能不同的人,怎么能坐到一起谈情说爱。陆江波说,成与不成是你自己的事,他决不干预,但聚一聚是王书记提出来的,我们不好拒绝。蓝梅不能不给父亲这个面子,虽然口头答应了,但心里并不想去见面,所以一直以单位忙为借口,一拖再拖。

其实蓝梅不想去见面的原因并不是什么职业不同、经历不同、不了解等,真正原因是她心中已有了人。她已经单相思整整五年,五年哪,多么漫长的日子。蓝梅深深感受到,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不知道远在天涯,也不是不知道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有爱不能说出,有情不能表白,这种痛苦对于一个美丽的女孩来说是多么残酷,可有什么办法呢,因为这个人已婚。他,就是近在只咫,每天都能见到,每天都要说话的吴俊辉。

吴俊辉、姜英民、蓝梅都是从市警官大学毕业的,吴俊辉他们高蓝梅三届,蓝梅进校时吴俊辉他们已是最后一年。蓝梅平时喜欢看书,爱好文学,也喜欢写点诗啊散文之类的,她到校的第三天就得到了一本校刊《警苑》,里面有一首诗,《我爱蓝色》,蓝梅非常喜欢,而且摘抄在本子上:

我爱蓝天长空,洁静如洗,深邃的苍穹包罗万象

我爱蓝海碧波,涛涌无垠,广褒的胸怀容纳百江

我爱蓝梅怒放,鲜艳独特,娇嫩的花朵傲雪迎霜

我爱蓝服警装,庄严肃穆,神圣的职责卫国荣昌

……

诗很长,有五段,写得气势磅礴、文采飞扬……

蓝梅在“我爱蓝梅怒放”下面划了一道横杠,也许是出于少女的敏感,情窦初开的她对诗中的这行字琢磨了又琢磨,其实作者根本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叫蓝梅。倒是蓝梅记住了作者的名子——吴俊辉。以后蓝梅四处打听吴俊辉是谁,别人告诉她那个一米八一、长得非常帅气的小伙子便是吴俊辉。从此吴俊辉这个名字和他高大的身影深深印在了蓝梅的心中。无论是在球场上还是在吊环旁,在操场上还是图书室里,只要有吴俊辉在,蓝梅都会驻足观望。

他俩真正认识是一个周未的傍晚,下课后的蓝梅洗了几件衣裳,换上便装背上挎包准备回家,走到公共汽车站时看见吴俊辉也穿着便装在那儿等车,她故意走近他“嗨”了一声与他打招呼,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当时正是下班高峰,乘车的人很多,上车有点拥挤,有几个小青年故意起哄。吴俊辉有意将人隔着让蓝梅上,没想到那几个青年往前猛挤,蓝梅好不容易攀上车,还没站稳车就开动了。她感觉到挎包在动,毕竟是警院的学生,她侧手快速去摸,正好与伸进她挎包的一只手相碰,顺手抓个正着。她怒目园睁:“你干什么?”偷钱包的小青年见事情败露,恼怒地将她用力一推:“老子不干什么。”这一掌很重,没有提防的蓝梅身子一歪,要不是人多肯定跌倒在地。最后上车的吴俊辉看得真切,从车门口挤上来一把攥住小偷:“你偷东西还敢打人!”吴俊辉用力很大,攥得小偷噢噢直叫。这时,刚才在车站故意推挤的四五个小青年一起冲了上来,七嘴八舌:“干什么?干什么?”“个子大欺负人呀。”“找死。”“揍他。”他们嚷嚷着有的推、有的抓、有的打,车上顿时乱成一团。司机回头一看,急忙将车停下打开了车门。一些胆小怕事的乘客先下了车、怕沾火星的后下车、看热闹的最后下车,但没有人上前帮吴俊辉、蓝梅他俩。上警院时间不长的蓝梅还没学全擒拿格斗的真功夫,但她胆大,也可能因为有吴俊辉在身旁。她吼了一声挥着包就上前助阵,没两下就被一高个子一脚揣在椅子下半天爬不起来。吴俊辉虽然受过专业训练,但车内伸展不开拳脚,加上他们人多,摔倒一个又上来一个。他们两边夹击,吴俊辉两头得顾,也只有招架之力,尽量不让他们近身。揣蓝梅的高个子不知什么时候从腰上摘下了一根三角皮带,上来就猛抽,吴俊辉的头一下就破了。见了血,那帮小偷呼地一下,全奔下车逃了。见车上没几个人,蓝梅掏出白手绢捂着坐在椅子上的吴俊辉的头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送我们去一下医院。”司机也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主,忙说:“你们下车吧,我还得到前面站上拉人。”吴俊辉说:“没事,受了点皮外伤。”说完便起身。蓝梅狠狠瞪了司机一眼,只好扶着吴俊辉下了车。下车后吴俊辉望了望四周说:“前面不远有个卫生院。”路上,吴俊辉对蓝梅说:“你要是能帮上忙,咱俩背靠背对负五六个流氓肯定不会吃亏。”蓝梅说:“我一定要学成一个擒拿格斗的高手,再约他们打一仗。”蓝梅说完,两人都笑了。在卫生院包完伤,蓝梅将沾有吴俊辉鲜血的白手绢悄悄装进了兜里,至今还留着……

也许,少女蒙胧的依恋就是从那天并肩战斗开始的……但警院与外界的大专院校不同,有严格规定,凡在校生一律不得谈情说爱。蓝梅从小受的是良好的家教,自然犹豫着不敢随便表明心迹。没想到这一犹豫,成了她今生最大的悔恨。

有一种情感默无声息,淡如清风,却能长久地、执着地散发着润人心腑的芳馨……蓝梅对吴俊辉的感情就是这样。在吴俊辉、姜英民他们的毕业典礼晚会上,吴俊辉的一首《少年壮志不言愁》,唱得深情并茂,倾倒了很多人,更给蓝梅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爱的时光流逝飞快,等蓝梅醒悟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吴俊辉时,他们已经毕业分走了。再深的爱慕也无法表达,只有深深地思念……

在警大几年里,蓝梅不断探听吴俊辉的行踪,终于知道他在防暴支队呆了一年多后,调到了双流分局临江街派出所。事又凑巧,蓝梅有个儿时的女同学,家就住在临江街东街,正是吴俊辉的管片,吴俊辉的所作所为,蓝梅都非常清楚,也非常敬佩,倾慕之情有增无减。秋天,蓝梅毕业后,通过父亲打招呼,如愿分到了双流分局,报到那天,梁主任问她想到哪个科室工作,她毫不犹豫地说下派出所锻炼,她的回答让梁主任不可思议,别人都是往分局机关调,这姑娘倒好,要往艰苦的基层跑。最后应蓝梅的要求,她如愿被分到临江街派出所……

一路追赶,但还是迟了。蓝梅上班的第一天,和吴俊辉重逢的喜悦还挂在眉梢,就听到了姜英民说的吴俊辉准备结婚的消息,眉梢的喜悦换成了惆怅。蓝梅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内心却如同刀割。她在日记中写下了这样几句诗:

秋叶无风悄然飘落

阴云不雨笼罩心头

凭江欲诉相思情愁

江水东去哪肯复流

吴俊辉结婚那天,蓝梅跑到酒吧把自己灌得烂醉,痛哭不止,害得陆江波以为谁欺负了她,亲自打电话给分局长刘可,兴师问罪……

事已至此,蓝梅只好认命,生活也渐渐平静下来。没想到,吴俊辉挪用赃款被纪委查处,蓝梅非常着急,亲自到分局找刘可局长和梁主任说情,此事刚刚平息,但一直仍很关注吴俊辉的她发现,吴俊辉最近情绪非常异常,经多方打听,才知道吴俊辉与曲娇在闹离婚,不禁暗喜,但她不想趁人之危,只是静观其变。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临江公园连续发生了几起劫案,吴俊辉、蓝梅作为派出所破案专班侦查人员主侦这个案件,他们经常夜晚出入公园,甚至装成情侣,在这种情况下,蓝梅的心再一次被搅动了。有一次他俩装成情侣在公园里漫步,蓝梅情不自禁地挽住了吴俊辉的胳膊,后来越抱越紧,惹得吴俊辉问她是不是很害怕。他不知道,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他俩在公汽上打架的她。

这个榆木疙瘩。

本来这次赴岭西抓捕李妙娃是一趟艰苦而又危险的任务,姜英民不要女同志来,蓝梅说女同志出差机会少,锻炼机会少,加上警队里的确也抽不出更多的男警察来了,蓝梅便找分管的副所长郑凯旋软磨硬缠,终于得到了他的同意。

其实蓝梅是想借机避开与吴俊辉一起在公园里的执勤,她实在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在那幽静浪漫的环境中做出什么出格的尴尬事来。

所有的忧伤,总会留下一丝欢乐的线索;所有的遗憾,总会留下一处完美的角落。蓝梅坚信,吴俊辉是喜欢自己的,记得有一次两人外出调查一件事情,又是在在公共汽车上,有几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故意在她身旁擦来蹭去,她并不惧怕,看在眼里的吴俊辉却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前面,双手叉开握在她头顶的扶杆上,用他宽大的身躯将她罩住保护了起来。她当时就像被他搂在怀中一样,紧紧贴在他的胸前,欢乐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真恨不得转过身紧紧抱住他的腰……

女孩子的心很奇怪,有时会莫名其妙的感到孤独,会无缘无故的感到伤感。孤独伤感与爱有关。每一个女孩心中总有一块处女地,任凭外面疾风暴雨,却永远也无法触摸得到。

此刻,蓝梅的心情就是这样,既孤独又伤感。但她已暗下决心,只要吴俊辉离婚,她决不会再失去这次机会,她会立刻向他表白,向他倾诉五年的相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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