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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李清照

(1084—?)

别号易安居士。齐州章丘人(今山东),父亲李格非,是当时著名学者,夫赵明诚为金石考据家。早期生活优裕,与赵明诚共同致力于书画金石的搜集整理。宋钦宗靖康二年(员员圆苑),李清照与丈夫为逃避战乱来到江南,不久丈夫病逝,词人辗转于杭州、越州(今绍兴)、金华一带,在孤苦生活中度过了晚年,但她一直关心国家大事,也从未停止过文学创作。

李清照是两宋之交的词作大家。早年词的内容虽然没有摆脱爱情与离愁别恨的传统范围,但在南渡后,她的词更多地表现出对国家、人民和个人的深沉伤感,她的词对女性内心世界的严肃而深刻的描绘,于委婉细腻中一洗以往词作的妩媚不实的气氛,给词坛带来清高的意趣,淡远的情怀,空灵的意境,使她最终成为宋代词坛的杰出女作家。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沈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注释】

溪亭:临水的亭台。沈:同“沉”。争:同“怎”。

【简析】

现存李清照《如梦令》词有两首,都是记游赏之作,都写了酒醉、花美,清新别致。这首《如梦令》以李清照特有的方式表达了她早期生活的情趣和心境,境界优美怡人,以尺幅之短给人以足够的美的享受。开头两句,写沉醉兴奋之情。接着写“兴尽”归家,又“误入”荷塘深处,别有天地,更令人流连。

最后一句,纯洁天真,言尽而意不尽。

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注释】

卷帘人:丫鬟。绿肥:指枝叶茂盛。红瘦:花朵稀少。

【简析】

这首小令,有人物,有场景,还有对白,充分显示了宋词的语言表现力和词人的才华。委婉地表达了作者怜花惜花的心情,也流露了内心的苦闷。

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注释】

将息:将要休息。怎生:怎样,怎么。这次第:这一连串的情况。

【简析】

此词以豪放纵恣之笔写激动悲怆之怀,这首作法独特的词,就其内容而言,是一篇悲秋赋。是作者南渡以后的一首震动词坛的名作。通过对秋天黄昏里的生活感受的描绘,抒发国破家亡、天涯沦落的悲苦,具有时代色彩。

玉楼春

红酥肯放琼苞碎。探著南枝开遍未。不知醖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

道人憔悴春窗底。闷损阑干愁不倚。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

【注释】

红酥:梅花花瓣的颜色。道人:是作者的自称。

【简析】

这是一首著名的咏梅词。作于晚年流落江南之后所作。不写梅花的盛开,却由含苞直跳到将败,这是咏梅的奇笔,写赏梅却先道自己的憔悴和愁闷,这是赏梅之妙想。咏物寄志,或咏物抒情是古咏物诗的两大格调。

点绛唇

闺思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阑干,衹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注释】

衹:只,仅仅。衰草:衰青草。

【简析】

这是一首借伤春写离恨的闺怨词。揭示了女主人公心中无限愁情。写出了让人肝肠寸断的千缕浓愁:寂寞愁、伤春愁、伤别愁以及盼归愁。结尾“望断”二字写尽盼归不能的愁苦,此时感情已积聚至最高峰,全词达到高潮。

念奴娇

春情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栏干慵倚。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注释】

险韵诗:以冷僻难押的字做韵脚的诗。扶头酒:易醉的酒。初引:

初长。

【简析】

根据词意,这首词当作于南渡之前。明诚出仕在外,词人独处深闺,每当春秋暇日,一种离情别绪便油然而生。这首词写的就是春日离情,雨后春景图,抒深闺寂寞之情。上阕写“心事难寄”,从阴雨寒食,天气恼人,引出以诗酒遣愁。下阕说“新梦初觉”,从梦后晓晴引起游春之意。全词以细腻曲折的笔调,通过春景的描写,真切地展示诗人独居深闺的心理情态。语浅情深,清丽婉妙。

减字木兰花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注释】

彤:红。奴:古代女子的自称。

【简析】

这首词作于建中靖国年间,其时词人与夫君赵明诚新婚燕尔,心中充满对爱情的热情挚着。全篇截取了作者新婚生活的一个侧面,显示她放纵恣肆的独特个性。全词通过买花、赏花、戴花、比花,生动地表现了年轻词人天真、爱美和好胜的脾性。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是一首独特的闺情词。

浣溪沙

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沉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

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

【注释】

淡荡:形容春光疏淡。沉,沉水:沉香。花钿:一种花形首饰。斗草:古代民间一种斗草的游戏。生绵:谓柳杨花飘絮。

【简析】

这首词为作者早年所作,以白描手法写了熏香、花钿、斗草等典型的少女时代的事物,借以抒发作者爱春惜春的心情。此句写春愁却不用“春愁”二句,只言雨中秋千,却道出愁绪万缕。这首词以物写人,以景写情,把春日少女的姿态和内心世界写得活灵活现,有“无我之境”的妙趣。

临江仙

并序

欧阳公作蝶恋花,有深深深几许之句,予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阕,其声即旧临江仙也。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客远安城。

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谁怜憔悴更凋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注释】

欧阳公:指欧阳修。扃(jiong):门闩,这里指门窗关闭。

【简析】

这首词不单是她个人的悲叹,而且道出了成千上万想往恢复中原的人之心情。南渡以后,清照词风,从清新俊逸,变为苍凉沉郁。国破家亡,奸人当道,个中愁苦,只能用曲笔婉达,委婉地表现出来。

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人未梳头。任宝奁闲掩,日上帘钩。生怕闲怀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今年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明朝,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即难留。念武陵春晚,云锁重楼。记取楼前绿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更数,几段新愁。

【注释】

金猊:涂金的狮形香炉。宝奁:贵重的镜匣。武陵:地名。作者借指丈夫所去的地方。凝眸:注视。

【简析】

这首词概作于词人婚后不久,赵明诚离家远游之际,写出了她对丈夫的深情思念。这首词虽用了两个典故,但总体上未脱清照“以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的格调。

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注释】

红藕:荷花。簟:竹席。秋:凉。锦书:书信。

【简析】

这首词作于清照和丈夫赵明诚远离之后,寄寓着作者不忍离别的一腔深情,是一首工巧的别情词作。全句设色清丽,意象蕴藉,不仅刻画出四周景色,而且烘托出词人情怀。意境清凉幽然,颇有仙风灵气。

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彷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注释】

帝所:天宫。蓬舟:轻舟。三山:指渤海中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

【简析】

南渡以前,李清照足不出户,多写闺中女儿情;南渡以后,视野开始开阔起来。据《金石录后序》记载建炎四年(员员猿园)春间,她曾在海上航行,历尽风涛之险。这首词气势磅礴、豪迈,是婉约派词宗的另类作品,具有明显的豪放派风格。

武陵春

春晚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注释】

尘香:尘土里有落花的香气。双溪:浙江金华县的江名。拟:打算。舴艋:小船。

【简析】

这是词人避乱金华时所作。她历尽乱离之苦,所以词情极为悲戚。此时作者中年孀居,非一般的闺情闺怨词所能比。这首词借暮春之景,写出了词人内心深处的苦闷和忧愁。这首词简炼含蓄,足见李清照炼字造句之功力。

全词充满“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痛苦。表现了她的故国之思。本词构是奇巧深沉婉达,乃为词中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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