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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陆游

(1125—1209)

字务观,号放翁,南宋山阴人。员圆岁即能诗文,一生著述丰富,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等数十种存世。陆游具有多方面文学才能,尤以诗的成就为最。其中许多诗篇抒写了抗金杀敌的豪情和对敌人、卖国贼的仇恨,风格雄奇奔放,沉郁悲壮,洋溢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激情,在思想上、艺术上取得了卓越成就,在生前即有“小李白”之称,不仅成为南宋一代诗坛领袖,而且在中国文学史上享有崇高地位,是我国伟大的爱国诗人。

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注释】

著:遭受。

【简析】

作者作此词时,正因力主对金用兵而受贬,因此他以“群芳”喻当时官场中卑下的小人,而以梅花自喻,表达了虽历尽艰辛,也不会趋炎附势,而只会坚守节操的决心。这首词以清新的情调写出了傲然不屈的梅花,暗喻了自己的坚贞不屈。笔致细腻,意味深隽,是咏梅词中的绝唱。

朝中措

幽姿不入少年场。无语只凄凉。一个飘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肠。

江头月底,新诗旧梦,孤恨清香。任是春风不管,也曾先识东皇。

【注释】

东皇:司春之神。

【简析】

这是首咏梅词,但通篇不见“梅”字,却处处抓住梅花的特点着意描写。

运用拟人化手法,借梅花以自喻。梅花与人融为一体,把自己的身世之感,含蕴其中,寄托遥深。

钗头凤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注释】

黄滕酒:用黄纸封口的酒。离索:离散而独处。邑:沾渍。鲛绡:丝手帕。锦书:书信。

【简析】

这是篇千古传诵的名篇,上阕是忆旧,下阕是叹今,忆旧处处透露刻骨铭心的眷恋和深沉思念。而今相逢时又充满不堪回首的无奈和绝望。

陆游和表妹唐琬结为夫妻,婚后俩人琴瑟甚和,情深意重,却由于父母之命,被迫分离。后唐琬改嫁赵士程,陆游再娶王氏。十余年后的一天,他们春游沈园,邂逅相遇。回忆往事,陆游无限悲戚,唐琬也感慨不已。正当陆游默然无语,暗自伤神之际,唐琬送来酒肴,款待陆游。陆游不禁往事重忆,百感交集,就提笔在一堵粉墙上题写了那首《钗头凤》词。唐琬见了不胜伤感,也和《钗头凤》词一首,不久便忧郁而死。两句强烈排比字,“错、错、错”和“莫、莫、莫”是绝望和无助的呐喊,慑人心扉、悲凉之极。

秋波媚

七月十六日晚登高兴亭望长安南山

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

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

【注释】

边城:指南郑城。高台:高兴亭。筑:一种乐器。酹酒:以酒浇地祭奠。南山:终南山。长安南为主峰。灞桥:在长安东的灞水上。曲江:长安东的地名。

【简析】

高兴亭在南郑城西北,词人以眺望遥隔四百多里外,已经在视城范围之外的长安南山,显示出收复失地的强烈心愿。一个望字由题则统领全词,酹酒祈捷,慷慨而歌怀,山月暮云,悲壮皆为助兴之。

夜游宫

记梦寄师伯浑

雪晓清笳乱起。梦游处、不知何地。铁骑无声望似水。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

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

【注释】

笳:军中的乐器。雁门:雁门关,边防要塞。青海:青海湖,边防重地。睡觉:觉,用为动词,觉醒。封侯在万里:在边关建功立业,成就大事。

【简析】

本词为记梦词。这首《夜游宫》中提到的师伯浑是陆游认为很有才华的人,志同道合,所以把这首记梦词寄给他看。梦游中军戎生涯景象逼真,而现实中理想抱负却只是一场幻梦,梦境壮阔雄伟,梦醒奈何凄凉。梦里梦外强烈而鲜明的对比,错位反差强烈,顿生英雄末路,壮志难酬之愤慨,更显沉郁悲壮。

鹊桥仙

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

【注释】

缆:渔船上的缆绳。严光:严光不应汉光武的征召,独自披羊裘钓于浙江的富春江上。

【简析】

陆游这首词虽然是写渔父,其实是作者自己咏怀之作。他写渔父的生活与心情,正是写自己的生活与心情。写渔父生活规律和自然规律相适应,无分外之求。不像世俗中人那样沽名钓誉,利令智昏。很明显,这词是讽刺当时那些被名牵利绊的俗人的,以影射对当时朝廷的不满。

浣溪沙

和无咎韵

懒向沙头醉玉瓶。唤君同赏小窗明。夕阳吹角最关情。

忙日苦多闲日少,新愁常续旧愁生。客中无伴怕君行。

【注释】

无咎:韩元吉,字无咎。南宋著名诗人。懒向:一本作“漫向”。

【简析】

陆游任镇江通判时,韩无咎从江西来镜江探母。陆游与其盘桓两月。这首《浣溪沙》即作于此时。上阕表现了二人友情的深挚。下阕写客中送客,表现了作者的孤寂心情。全词抒情委婉,真挚感人。

鹊桥仙

华灯纵博,雕鞍驰射,谁记当年豪举。酒徒一一取封侯,独去作、江边渔父。

轻舟八尺,低篷三扇,占断萍洲烟雨。镜湖元自属闲人,又何必、君恩赐与!

【注释】

博:一种赌博的方式。萍洲:长满白萍的小洲。

【简析】

此词作于晚年罢归山林之后,失意感伤,却仍不失倔强兀傲。上下阕结拍意味深长,前面看似牢骚而实为达语。后面为达语,实为牢骚,两者若断若续,有互为应发映照之神韵。

鹊桥仙

夜闻杜鹃

茅檐人静,蓬窗灯暗,春晚连江风雨。林莺巢燕总无声,但月夜、常啼杜宇。

催成清泪,惊残孤梦,又拣深枝飞去。故山犹自不堪听,况半世、飘然羁旅。

【注释】

茅檐:茅屋。杜宇:杜鹃。

【简析】

这首词当为南宋乾道九年(员员苑猿)以后,作者在四川时所作。当时壮志未酬、抱负未展,即使身在故乡,听了杜鹃这悲切的啼声,精神上也禁受不住,何况身世苍茫,半生羁旅他乡,怎能不感慨万千、愁闷无穷呢?整篇突出了悲、愁、志,一层深入一层,格调哀怨凄婉,令人回味无穷!

诉衷情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注释】

当年:指乾道八年(员员苑圆),在那时陆游来到南郑(今陕西汉中),投身到四川宣抚使王炎幕下。在前线,他曾亲自参加过对金兵的遭遇战。觅封侯:用班超投笔从戎、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的典故。梁州:今陕西南部汉中地区。貂裘:用战国苏秦潦倒“黑貂之裘敝”的典故,还有说是战袍。秋:

白。天山:祁连山,这里指代北方的前线。沧洲:词人隐居的江湖之地。

【简析】

作这首词时,词人已年近七十,身处故地,未忘国忧,虽已暮年,雄心不已,这种高亢的政治热情,永不衰竭的爱国精神形成了词风骨凛然的崇高之美。但壮志不得实现,雄心无人理解,这种深沉的压抑感又形成了词作中百折千回的悲剧情调。

渔家傲

寄仲高

东望山阴何处是。往来一万三千里。写得家书空满纸。流清泪。书回已是明年事。

寄语红桥桥下水,扁舟何日寻兄弟。行遍天涯真老亦。愁无寐,鬓丝几缕茶烟里。

【注释】

仲高:陆升之,字仲高,山阴人,与陆游同曾祖,比陆游大十二岁,有“词翰俱妙”的才名,和陆游感情好。真老:作者写这首词时已经年届五旬。

【简析】

陆游与陆升之因为政见不和而有矛盾,作者寄此词劝其早日脱身。

这首词从寄语亲人表达思乡、怀人及自身作客飘零的情状,语有新意,情亦缠绵,在陆游的词中是笔调较为凄婉之作。

诉衷情

青衫初入九重城。结友尽豪英。蜡封夜半传檄,驰骑谕幽并。

时易失,志难城。鬓丝生。平章风月,弹压江山,别是功名。

【注释】

青衫:陆游以右从事郎为枢密院敕令所删定官,由九品升为八品。唐宋时九品官服色青,陆游以九品官入京,言“青衫”十分贴切。九重城:临安都城。结友尽豪英:这期间交识的同辈人士,有范成大、郑樵、李浩、王十朋等,都是一时俊杰。蜡封:用蜡封口的保密文书。幽并:幽州和并州。当时都是金人沦陷区。时易失:好景不长。

【简析】

本词作于陆游六十六岁,闲居山阴(浙江绍兴)时。全篇率意而写,不加雕琢,语明而情真,通过上下阕的强烈对比,反映出陆游晚年的不平静心情。

壮志难再酬,空留余恨。

好事近

秋晓上莲峰,高蹑倚天青壁。谁与放翁为伴,有天坛轻策。

铿然忽变赤龙飞,雷雨四山黑。谈笑做成丰岁,笑禅龛楖栗。

【注释】

天坛,即天台山,以产藤杖著名。策即是杖。铿:象声词。禅龛,原指供设佛像的小阁子,这里泛指禅房。楖栗,印度语“剌竭节”的异译,僧徒用的杖。

【简析】

这是一首梦境词。是写的神游华山胜状。这样的词作者写过很多,大多是借来表达作者收复河山的爱国思想。

南乡子

归梦寄吴樯。水驿江程去路长。想见芳洲初系缆,斜阳。

烟树参差认武昌。

愁鬓点新霜。曾是朝衣染御香。重到故乡交旧少,凄凉。

却恐它乡胜故乡。

【注释】

吴:泛指南方。樯:桅杆。泛指舟船。驿:古时传送文书者休息、换马的处所。这里泛指行程。霜:这里指白发。

【简析】

这首词是陆游奉调入京、即将离开成都时的作品。既写出对故乡的怀念,又流露了对成都的无限留恋。上阕是想见归途中的情景。下阕推想重返故乡的境况。全词意境幽美,景色如画。

鹧鸪天

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斟残玉瀣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

贪啸傲,任衰残。不妨随处一开颜。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

【注释】

苍烟:青烟。玉瀣:一种美酒的名称。黄庭:是道经的名称,《黄庭内景经》等都是道家谈论养生之道的书。啸傲:形容旷放而不受拘束的样子。

【简析】

本词为陆游隐居时所作。全词极写隐居之闲适,但那股抑郁不平之气仍然按捺不住,在篇末终于流露出来。同时也是在抱怨南宋统治者无心恢复中原,以致使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

鹧鸪天

懒向青门学种瓜。只将渔钓送年华。双双新燕飞春岸,片片轻鸥落晚沙。

歌缥缈,橹呕哑。酒如清露鮓如花。逢人问道归何处,笑指船儿此是家。

【注释】

学种瓜:学汉初的邵平那样在长安青门外种瓜。呕哑:拟声词,嘈杂的,不好听的噪音。鮓:这里指酒席上的菜肴,看似轻松享受生活,但其中韵味却耐人寻味。

【简析】

员员远猿年张浚战败,年底宋金和议告成。乾道元年(员员远缘年)夏,陆游调任隆兴通判;二年春,以“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的罪名,被免职归家。这首词就是这一年归家不久后写下的。全词写景寓志,脉络不变,意境潜移。

感皇恩

小阁倚秋空,下临江渚。漠漠孤云未成雨。数声新雁,回首杜陵何处。壮心空万里,人谁许!

黄阁紫枢,筑坛开府。莫怕功名欠人做。如今熟计,只有故乡归路。石帆山脚下,菱三亩。

【注释】

杜陵:在长安城东南,秦时为杜县地,汉时为宣帝陵所在,故称杜陵,这里用杜陵指代长安。黄阁紫枢:黄阁、紫枢,指代宰相和枢密使,是宋代最高文武官吏。筑坛,用了汉高祖设坛场拜韩信为大将的典故。开府:是开幕府,置僚属,在宋代,高级行政区的军政长官有此种权力。

【简析】

这首词,是作者离蜀东归以前,感叹壮志未成,思念家乡时所作。这是陆游的一首要用归隐的办法来解决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的词作,情景结合,看似很矛盾但解决得比较圆满,作者的心情在这首词中表现得比较恬淡。痛苦的心情融化于优美的自然景物,表面上是景美而情淡,实际上是闲淡中抑制着内心的愤激,深藏着内心的痛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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