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过后,终将有光明现世,而这无尽的夜雨里,陈塘和他怀里的灵兽就一直躲在森林深处的一处洞穴里。这雨来的有些凄厉和古怪,他斜躺在洞穴中的一张兽皮之上,看着前方的黑夜,没有半点的光线能够透过这片雨幕,来到他的面前。
黑色的云覆盖了一切,不停下落的雨水,滴在各色的树叶之上,发出各种不同的交响。而在这样的黑夜里他也只能依靠对声音的敏感度来确定周围是否有对自己的威胁,大雨洗刷了一切,不论是强大的灵兽留下的气息,还是白日里偶然闻到的明日花香。在这个夜里他几乎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不过,他却感知到了它到来的气息。
他听到他的声音。与其说是听到,不如说是身体中自然的感知。虽说来到这个世界,他最先看到的人是那个白袍长须的老者。然而与他最为亲切的人,确实那个在他眼中身影并不高大,却总能撑起一片天空的老人。有人说他其实比族长活得更老,有人说他才是族长学问最为渊博的学者,也有人说他曾经做过很多令人不齿的事。
对于别人来说,他永远是个迷。
对于陈塘而言,他却永远是那个寻常教些教自己奇淫巧计,却也偶尔空虚寂寞的老人罢了。不过对于此刻他的到来,他还是在心里感到了意思的欢喜。
对于境界高深的修行者而言,百里与数尺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他在前一刻只是感应到了他正在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而来的气息,下一刻便有一袭黑衣在远处若隐若现,然后接近了他,虽然只是留下一个背影。
他终于还是没有死掉,然后好好地站在了那个老人的面前。
外面的风雨仍然呼啸不停,然而在老人身前的一尺方圆里,却看不到有任何的雨滴落下,也看不到任何的罡风。永远是那样的平和,一如他最初看到老人时的样子。
一个人背对着,一个人面对着,在这山林之间,顿时便消失了所有的杂响。两人却同时仿佛极有默契般,没有谁先开口说话。
最终陈塘还是觉得毕竟是自己的长辈,他还有很多话要说,他想那个老人肯定也有很多话想要对自己说,却始终放不下自己的面子,那还是自己先开口吧。
但却突然哑口无言般,最后说道。
“您来了,所以我可以离开了么?”
老人转过身来,那面容无法用岁月的痕迹来捕捉。毕竟在进入无缺境后,对于改变自己的容貌之类的法术,对于他们不过是小菜一碟。虽然与白袍长者是一样的年岁,他却始终愿意将自己变化成青年模样,或许这是他的过去,或许他对着一切并不在乎,只是单纯的对自己的容貌有些要求,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自己年纪衰老,皱起的眉头都带着地底的气息。
所以很多时候,陈塘实在无法对这位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长老产生多少敬畏之感。甚至一度觉得这个歌长老是不是修行出了问题导致自己的元神混乱不清。
流云认真的看了看他,确认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经脉中血液的运行速度在加快,月河中的元气也在不断地转化和沉淀,只是他的命魂里……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感到了一些高兴,有进步就是好事。于是说道。
“我和族长都认为这次天弃森林的历练对你很有必要,其他人看不出来,我们却是知道,你天生以来就有一半的命魂缺失。藏你命魂的两个地方,月河里天地元气快要充盈而出,而尽管族长使用天衍之术,始终没有看到你的知魂所在。也是因为如此你才没有办法修炼族中的阵道之术。”
黑衣青年一边述说,一边感叹着。他自然知道眼前的少年有着怎样的资质,甚至确信无疑,如果陈塘能够踏入修行界的门槛,那么将来无论如何都将成长为超越他和族长那样的存在。
夜雨开始小了起来,远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没有了这些外界的干扰,黑衣青年的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
“天弃森林是大凶之地,但同时也隐含着诸多妙处,其中缘由,自是因为我和族长小的时候,也曾经踏入过这片地方。可还是没想到,这样的天赐之地对你的修行而言,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身处在曾经天下或许现在仍是最为厉害的门派里,你却无法修行其中的功法,想必你心里也有很多的想法吧。”
他说了很多的话,陈塘也知道这两个老人对自己已经很好了,不然当年在衡水河边的就是一具死婴而非现在的青葱少年了。他也从未有过抱怨,毕竟是非对错,都是他最初的选择。于是向身前之人抬手鞠躬道。
“您和族长已经对我很好了,陈塘并不抱怨什么。事实上在这天弃森林里,我也学到了很多,不一定非要是顶级的修行功法才能在这世间生存下去。”
“哈哈,我当然相信你,走吧,我们一起回去。”黑衣青年大手一挥,将少年带到自己的大氅之下,无视面前的风雨,一路朝前,只留下身后那若隐若现的火光和那快要消失的黑衣做伴。
陈塘知道在他看到青年的那一刻,自己离回去的时候也就不远了,但离约定的三年之期却实在还有很长的时间,所以他无法明白族里在这时候叫他回去的原因。
看着少年一脸迷惑的样子。流云长老对他解释道。
“这次让你提早回去,事实上还是因为一年前你们闯入海角天涯的事。血夜神鸦的祸乱,封印阵法的松动,小雨的离奇失踪,外界的蠢蠢欲动。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有人去探察。”
这时老人恢复了他本来的模样,看着远方不停退去的黑云,心中一阵感慨。继续说道。
“而松动的阵法却只能允许踏入凌云境与青山境的修行者通过。所以这次族里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年轻一代的身上,而且外面的世界毕竟很大,我们无法治好你的病不代表其他人不行,去外面看看吧,帝都也好,衡水也好。我相信你会有收获的。”
陈塘听后心里也是震惊不已,他知道还有外面的世界,是因为有他自己的原因,但这次族里却选择将指这个消息公诸于众,他相信族长是经过很深刻的考虑,才做出这番打算。但对于自己的未来,他还是看不太清楚。
他仍然有很多的不解之处,怀中的二二不知从何时开始醒来,望向这片稍显不同的环境,虽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但两只眼睛却露出了迷茫之色,一脸不解的望着眼前的少年。陈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向它解释。
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于是他向流云问道。
“这次族里是要派我出去解决这一大堆事么?”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族里时要选择出世之人行走天下,但不一定是你,所有人,只要是低于白驹境界的修者都可以报名参加,胜者才能成为圣阁千年之后的第一位入世之人。”流云看着他,笑着回答道。
“所以是什么让您如此毫无道理的相信我会是最终的赢家呢?”
“你毕竟算是我的徒弟,能够赢得出世之战我并不奇怪,我所在意的只是你最后会以怎样的方式取胜罢了。”
看着眼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的这位老人,陈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接下去,索性就闭口不言,不在想那些纷繁乱杂的琐事。
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尽心准备,准备出发,准备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