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金戈,尘沙滚滚,哀鸣震天,尸横遍野……
灰暗的天,阴恻恻的压在头顶,如是灭顶的灾难,野风咆哮着掠过荒原,像种悲壮的斥责,凡尘,陷入一片不可开交的混乱。
千军万马中,那两个男人,俱没有穿铠甲。只是白衣飘然。只是黑衣不羁。
寒冷的刀光剑影中,无数的生灵相继倒下,血,染红了微黄的草和泥土,浓重的腥腻弥漫了天地,生死,在这里,没有了界线。
血战!血战!血战!
“现在,整个晟都,即将是我罗泯的天下!哈哈哈……”燕霞关的城楼,沙域站在我身后,狂妄的笑,歇斯底里的意得志满。
“我竟看错了你……”在战火的激越里,我晦涩的魂支离破碎。“你害了他们!你的野心会害死他们!”我终于怒不可遏的吼叫,狂风掀起衣袂翻腾。
“害他们的……是你!”他说着,唇陷得更深。一手握住我恨得发抖的肩,挥了挥衣袖。“天下人,都知道,这场战争是因一个女子而起,我沙域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
“为了成就你的野心,你就忍心涂碳生灵吗?别忘了,那些人里面——”我指向那血肉横飞的战场,“也有你罗泯的子民,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的吗?”
“成就大事,自不能妇人之仁!”他的温雅被冷酷凌厉替代,目光无动于衷的注视向那片烟尘喧嚣。“燕云路,已经无路可退了,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我心中一惊,同时也有些绝望的无力。所有的一切像一场梦,即使耳边是翻天覆地嘶杀,即使那个画面就清楚的摆在我的眼前。
“沙域,”我说,抹了一把冰冷的泪。“我不会让你得逞!”
“你想死?”他挑眉笑笑,指向燕霞关内,“那里有千千万万的百兴,他们很乐意将你碎尸万断,还有——你们整个殷家!”
我颓然顺着城砖滑坐地下。
原本以为,这场战争不单纯是两个国家和民族,而是两个男人的战征,决裂到,不死不休!我的存在,更像是一种罪过,即使上天给了我丰厚的爱情,即使,那爱情是那么的唾手可得,我也不能要,不可要,那是我罪恶的见证,爱多深,罪孽就有多重,是死也休止不了的罪孽,我必需,活着,在世人的诅咒和唾弃中洗尽罪责。
可是,事情原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也许从很早吧,早到,我最初来到这个时代,就已被当成一枚棋子,一步步的被逼着在走。而操纵这盘棋的人,竟然是我一直深信不疑的温雅君子——沙域!
他救我,伴我,那么耐心又纯善,怎会是——如此心机深重的人?
可是他亲口这样说了,从这场战争彻底打响,从他张开网等我进燕霞关的那一刻,他就什么也不用隐藏了。
这是一条很长的线,从我被掳,到嫁进罗泯;从助我逃走,到与沙邑相携;从离开沙邑,到又一次回到晟都;他用了足够的时间一边假意与大晟交好,一边来安插眼线,布置一切。大晟王朝,除了段丞相是他人,还有多少他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无疑是个,比沙邑可怕上万倍的人!
我无助的转头,俯瞰眼底的撕杀。
死亡的漩涡越卷越大,大晟,仿佛瞬间,就要成为一堆废墟。
谁也无能为力了!从将领到士兵,从高官到百兴。
沙邑的邪恶**佞,规整君子的燕云路亦不一定能敌过,何况还有一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沙域?这是场,注定会输得很惨的争斗。
“我要回去!”我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量,对着沙域吼。
“你回去也没用,你们那个糊涂皇帝怎么可能放过你一家子?”他轻佻的笑,满眼不屑与嘲弄。“殷将军就是太固执,如果听我的劝告,乖乖归顺我罗泯,怎至于落到被满门抄斩的地步?”
“你的意思,诬陷了我全家,竟是我们不识实物么?”我扶住墙站起身,盯住他咬牙切齿的恨,“你竟然对我哥哥用药,害他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替你卖命!你太卑鄙了!”
“兵不厌诈!是他自己计不如人!”他毫无愧疚,反倒一脸鄙夷。“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怕不怕不死不活?燕隐风是不会放过你的!留在这里,至少——我不会伤害你!”他眼神复杂的落在我脸上,然后又扫向苍茫的天际。
我轻哼了一声,向城楼下走,“我什么也不怕,死亡是谁也阻拦不了的,只要我想!你的威胁,对我没有用!”
“即使你认为我会放你走,那么我大哥和燕云路的死活你可以做到坐视不理?”他的话令我轻轻一震,放慢了脚步。这两个我命中尤为重要的人,我怎么能坐视不理?问题是,我怎么去“理”?这样势如破竹的决裂,是我能“理”得了的吗?
震耳欲聋的喧肆中,恍然回首,有多少倒下去,又站起来的人,有多少倒下去就被践踏在脚下的人,这样的残酷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是无法想像的。什么叫血流成河,那红滟滟高高溅起落下的液体,当真就汇成了河,充满了我的视野。惨绝人寰,原来是此等情景。
我总要做点什么,总要做点什么……忽然窜上一个奇特的想法,假如,我现在阻止云路和沙域,告诉他们沙域的阴谋,也许他们就可以休战?人都说奇迹,那么奇迹就不能为我发生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