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理所当然的住了下来,过起了富家千金的奢侈生活。整个落尘山庄的人对我敬奉如佛,就差没一日三炷香,摆上供品把我供起来了。我没有了要走的念头,有人愿免费提供这么优厚的条件,我当然不会不知道好歹到要拒绝的地步,毕竟对这个时代我一无所知,也没有放着安生却要找不安生的嗜好。
偶尔还是会与他相遇,但也只是远远一望,便各自转身。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以为日子会这样清清静静的过下去,如流水东逝,安以终老。在老死的一刻也只单纯记得他的名字——燕云路。
然,最易打破的便是“平静”二字了。
那天我带着湘儿,趁着他进宫,出了落尘山庄,他若在是不允的。
大晟王朝应该有一个贤明的君主,从行行色色的人身上都能体现出来,这是个富足且强盛的国家。人民衣食无忧,欢乐单纯,不受战乱之苦,这便是民族的福泽了。大街两旁清一色的精美古代建筑,玉器行、布庄、钱庄、米行、首饰店、古董店……应有尽有。我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看着这一切,太平盛世的风吹得我也一脸难得的喜气。
“小姐!”湘儿在一个捏泥人的摊位旁留连,雀跃的向我招手,“小姐快来!看这个多有趣,这么小的小娃娃多可爱!!”
我笑着摇头,这丫头!许是在落尘山庄闷坏了吧!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活泼灵动的时候。我正欲过去,一阵马蹄声响起,接着熙攘的人潮涌来,我被推推挤挤得与湘儿失散开了。
“快闪开!闪开!”一支骑兵跨着高头大马,分散着大街上的人群。一时安然祥和的大街陷入了一种慌乱之中,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有外敌入侵了吧?”
“不像啊……”
“哎,你们没听说吗?”
“什么?”
“罗泯国的公主的事呀?我有一个朋友的亲戚在宫里当差,听他说呀,这罗泯国要与我大晟王朝修好,要把公主嫁入我大晟王朝呢!听说这公主长得呀,是倾国倾城啊!”
“是吗?”
“那当然,这不,你看……哎来了,来了!”
“是啊!快看!”
随着那华丽花车的招摇过市,人群开始燥动,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想一睹罗泯公主的姿容,可惜花车四面红纱遮掩,影影绰绰怎么也看不清楚。我被挤得七晕八素,想找湘儿,怎奈乌压压的全是人头,根本无处可寻。看来,无论哪个时代,人们也不乏好奇心啊!
我无心观看那公主是否倾国倾城,只一心记挂着湘儿。
路的前方人群分开,大街上突然安静下来。我转头,白衣飘扬处定住眼睛。
“参见浩远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人们齐齐跪地,高声呐喊着。
我傻傻的站着,看着燕云路跨着骠悍的纯白宝马徐徐而来,越来越近,倨傲不羁,威仪如神。
“还不跪下!那可是浩远王爷!”一好心人,扯扯我的衣角小声提醒。
我正六神无主,不知道发生何事,却听见人群一阵唏嘘,接着便见一个个人脸上表情都呆住,微张着嘴。我下意识转头,那花车已停,一位美艳绝色的粉衣少女,被美婢搀扶着款款而下,莹白胜雪的肌肤,风情万种的眉眼,小巧润红的樱唇,行如风拂弱柳,仪态万千,娇姿倾国。
果真是个美人!我心里叹。
“依沙拜见浩远王爷!”她轻曲柳腰,对着他盈盈下拜,妩媚婉转得惊心动魄。
“免礼!”他高高坐在马上,手轻扬一下,凌然的目光在那公主脸上停驻片刻,似惊艳,又似不屑。
那依沙公主,悄悄抬眼,只一眼,脸颊立时染上红霞,含情水眸,流光溢彩,明艳的似一朵初初绽开的桃花。
“谢王爷!”
我冷眼看着。
一个是旷世的王子,一个是绝代的佳人,再没比这一对更加天造地设的了。
却不知为何,这个情景竟让我心里有些发堵。不知不觉,轻叹一声。
只这小的我自己都差点未曾发觉的叹息,他身子微微一僵,随即目光直直调转过来,准确无误的与我对视上,我惊住了,有种想逃的冲动,这众目睽睽之下,我可不打算制造点花边新闻。但看来事与愿往往是相违的。他扬鞭策马向我走来,人群又是一阵不小的唏嘘,我知道,这次决非是为着又看到倾国佳人。我看着依沙公主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向我投来怨恨而恶毒的目光。我脊背阵阵凉意,莫不是她把我当情敌了吧?
他在我面前勒住缰绳,温柔的勾起嘴角,向我伸过手来。
“来,上来。”
我瑟瑟的退了一步,真是窘迫到极点。这一幕。明日恐怕就成了大晟王朝,街头巷尾荼余后的笑谈了吧!我也在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了吧!
我正在发怔,被拦腰抱起,片刻稳稳的落在马上。我只能任他摆布不知如何是好,我想我的脸一定比番茄还要红了。这个人也太霸道了些!
那依沙公主此刻已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得什么仪容姿态了,蛮横的挡在马前,怒视着我。
“王爷,她是谁?凭什么跟王爷同乘一骑!”
“我唯一的王妃。”他淡淡开口,有些不耐。深黑的眸子,始终落在我的脸上,没有移开。
“你胡说,我父王明明告诉我王爷没有妻室,你的王妃早就……”依沙公主不依不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燕云路投来的凌厉的目光给吓回去了。
他拥紧我的腰,一夹马肚子,马儿向前冲去。“送公主去驿官歇息!明日朝见圣上。”
我不敢想像,这是个怎样混乱的场面,想到全世界的人都可能知道我的存在了,而且还是以王妃的身份,我马上就一个头两个大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看那公主的架势是来嫁他的吧,而他不想娶,所以才拿我做挡箭牌?可是这个理由也太破烂了些,古代男人除非他穷得娶不起那么多,否则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说一句“我唯一的王妃”就可以万事大吉了?还有那公主看我时阴毒的眼神,想起就令我颤栗,她俨然是拿我当天字一号大情敌了!
回到落尘山庄,湘儿先一步回来未见到我,已急得哭了许久,眼肿得核桃般了,看到我与他们王爷一起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送我到“漪澜阁”——我的居所,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颇有兴致的,在那儿饮起了湘儿奉上的茶,仿佛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从未发生任何事一样。第一次与他单独相处,有些无所适从,大街上那惊心的一幕我还没有完全消化掉。远远的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窗外风景如画,而我的眼底却一片混沌不清。这个高深莫测的王爷,令我大伤脑筋,他明知道我不是他的妃,如此在天下万民面前一闹该如何收场?
“你为何要那么做?”我心中是有些恼火的,更见不得他此时此刻还没事人似的优哉游哉。
他把玩着杯子,魅惑的斜睨着我,眉尖眼底玩味甚浓。我疑心,这副纨绔子弟的尊容,跟那天荷塘抚琴的悲戚深沉之人真的是同一个人?
“你未经允许为何私自出去,今天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他话题一转,我倒变为被动了!
“我不是囚犯,还有出入的自由吧!”我不悦的回敬他,虽然是人在屋檐下,说起话来却底气却十足。
“我只是担心你……”他起身,绕到我面前站定,一双眸子波光潋滟,似能穿透人心。
我不禁有些失神,抬头仰视着他。其实他真的算是顶级的美男了,修长伟岸的身材,俊挺无铸的脸,野性却高贵的气质,难得的是,他有着至高无上的身份地位,且情感专一。这样的人,只要他愿意,会有成千上万的女子,肯为他生,为他死的吧!我猜想,就算那名噪千古,当年在洛阳城曾有过“掷果盈车”荣耀的潘岳,站到他面前,他也不会比那潘岳逊色多少吧!
几乎无可挑剔的男子,对我,却只是一道刺眼的风景而已,我的心早已许给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不在了,我的心便也随之荒芜了。
我低下眉去,不再看他,心情陈杂。
他一只手抚上我的肩,另一只手勾起我的下巴,我被迫再次与他对视,心无规律的乱跳,开始怕看他的眼睛。
“许多事,你不了解,这大晟王朝决非像你看到的那般平静安宁。”
“我想我的份量还不至于重到会影响王朝国祚!”我淡淡的,恢复一直的冷然。“我要的只是平静。”
他没再继续开口,只是深深望进我的眼里,神色暗然下去。许久,轻轻离去。
“你累了,歇着吧。”
我软软的倒在梨木雕花椅子里,神情恍惚。湘儿进来,待要说什么,看我如此无形无状的样子,便忙侍候我更衣,安置我在床上歇下了。
我要的只是平静,但这平静却再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