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洛冉脸上突然显出得意的神情,笑道,你别把事情想得这么主观,我们现在都知道这里面关系有多复杂了,最初的时候可能星可姐有很多顾忌也说不定呢!对她而言,我们都是陌生人,总要有个信任的过程才是,基于此才能给予更多帮助,你以为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我是好人“哪!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为我们争取到的时间已经发挥作用了!
什么意思?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看着林南,后者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貌似还有别的事情他们两个人瞒着我。
我正想发问,洛冉从吧台底下拿出一张图纸摊在台面上,只见上面用蓝色画笔粗糙地勾勒出许多纹路,虽然看起来很混乱,但循着路径延伸,其他点线附属全部井井有条,最后标的也十分显眼,足可见,画这幅图的人虽然用了比较简约的手法,但还是能够清楚地表达出想要引领的方向。
我惊讶道,这就是那幅地图?
一点没错!洛冉像个汉子一样哈哈大笑。
怎么得到的?我问。
洛冉就推着林南的手臂,道,你说,你快说,顺便夸夸我!
林南开始的时候还很抗拒,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洛冉的一再要求,便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原来在洛冉跟司机搭讪的过程中,她发现这个人讲话的时候眼神飘忽躲闪,尤其是讲到地图的时候有一些微表情很奇怪,这些表情不能用来描述,只可以在现场交谈中才能发现,所以我听故事的时候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
洛冉当时就怀疑其中有猫腻,于是在最后自称跟监工是一个组织的来调查这些司机,后者头脑发热加上心虚,便把自己干的事情都给抖了出来,洛冉让他立刻把私藏的东西交出来,否则以后吃不了兜着走不要怪她心狠手辣,种种之类。
我自行脑补了一段洛冉威逼利诱那个司机的画面,想想应该挺有意思,这里面肯定少不了要动武,也不清楚那个司机最后被打成什么样才不得不松口。
最后,司机终于交待他虽然看不懂那些文件资料,却把地图私藏了下来,想着按图索骥会有利可图,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瘦弱的女人会跟他玩了一把无间道,而一切戳穿之后,他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林南的叙述比较简略,我在听的过程中一直在凝神思考,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便顺手拿起图纸仔细看了一遍。
地图画得甚是草率,类似于简笔画,似乎作者画下这张图的原始动机也不是为了把它留下来给别人指引,就像题字作者的练笔一样,让人看过之后会有一头雾水之感。
我端详半晌,没看出任何头绪,线路纵横交错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除了在尾端的地方画了个“X”,用圈圈上之外,连起点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我盯着看了好半天,问道,这画的是什么地方?
洛冉就道,这个地图的确看起来很费劲,所以我猜那些资料里一定有相关的解释,所以在图纸上并没有注明,我也是研究了很长时间,你看这个地方画了一个链状的东西,你觉得像什么?
我看向她指的位置,那里画着一个环形,套着很多实心小球,就像一个珠链,我皱着眉头道,佛珠?
洛冉看着我笑了笑,我看了看林南,后者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知道在这一刻他们都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也不用刻意去想,我们此时的脑海里可能都已经浮现出了吉祥寺的轮廓。
如此又干坐了一会儿,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我对洛冉说,看来她天生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命,走到哪都是麻烦缠身,最终也没能抽身而退,所以我虽然感觉抱歉,但有一半要怪罪她自己,这混水再淌一次,死活都别再跟我发牢骚了。
后来发觉跟她讲这么深奥的逻辑是毫无意义的,她指着黑板告诉我,纵然是寻找星可她们,她本来也不打算跟我们合作,所以在黑板上写下了“萧晨与狗,不得入内”的公告,以免再把麻烦惹上身,只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不但萧晨来了,连狗都来了。
洛冉说完这话,我不太知道一边拉长脸的林南作何感想,反正我心里觉得很平衡。
下午的茶馆里陆续进来好几拨客人,洛冉也从一个模特向茶馆老板进行了身份无延迟切换,看她招待客人的劲头以及跟形形色色人讲的各种场面对话,我几乎有一瞬间觉得现在的生活才是她应该享受的,也刚好适合她的性格,以致于到最后我都开始模糊到底是权宜之计,还是这原本就是我们的生活。
林南闲不住,帮着忙乎了一会儿,就出去逛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给洛冉打下手。
整个下午我都在她的呼喝命令声中度过,俨然她已经把做茶馆老板的快感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赶上今天茶馆的买卖又出奇的好,许多老主顾都盛赞小姑娘的茶艺不比原来的朱如平差多少,美得洛冉连茶钱都没收,乐颠颠地陪聊陪笑。
我在一旁看的直乍舌,无成本经营果然是赔死都不心疼。
有意思的是,有几个好事的还问及朱如平去了哪里,好好的茶馆,怎么说不经营就不经营了。
我和洛冉相视一眼都觉无言以对,最后洛冉只能说,朱老板有别的志向,至于那归宿在哪,只有天知道!那些人也不深究,对他们而言,只要茶好喝就行,至于由谁泡出来根本无关紧要。我以前就发现镇上的乡人生活基本没什么追求,大家各安天命,也没有烦心事儿,感觉上无论谁无故离开,都不会对他们的这种安逸造成多大影响。
不过洛冉这番话倒是让我很惊讶,这个女人一贯给我的印象很少感性,整天嘻嘻哈哈的,有的时候就像个孩子。
归宿!多好的词儿啊!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或者说纵然我们自以为知道了,也会在后来的际遇中逐渐变化。
于我而言也是一样,经常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挣扎中短暂清醒,会突然发觉曾经祈盼的归宿离自己此刻的位置越来越远,远得都看不到它此前所在的方向。而这寸指微差又很可能演变成永远无法逾越的距离,连校正的机会都没有,时间驱赶着我们不断地向前走,剩下的仅仅是对于当初不切实际的怀念。
我常常会想,如此漫无目的地前行,我的归宿是不是也在动态变化之中,然后有一天,我和它突然在某个地方不期而遇,以后都不会分开,只取决于那时我自己的一个抉择:我是不是能够放弃原来的路线?
我后来问洛冉,你知道你的归宿在哪吗?
洛冉转头问我,归宿?什么归宿?
我道,就是你刚才说的,至于那归宿在哪,只有天知道。
洛冉翻着白眼道,胡扯!本小姐刚才明明说的是“至于那龟孙在哪,只有天知道“,还归宿!归宿你个大头鬼啊!那贱人一门心思地寻找遗忘之城,归宿不是刚好也在遗忘之城吗!多带劲儿哪!死上三万年都不会有人发现!哈哈哈!都不用像在镇上这样暗怀鬼胎,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还总要担心自己的身份被识破,结局其实挺合心意的!
听完了这话,我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差点没喷出来,我现在深刻地意识到跟他们这帮鸟人聊高端的宿命论,简直比对牛弹棉花还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