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中的结果出现了,李苏被辞退了。虽然李苏好像还是执拗的想遵守约定,但是柳叶不容置疑的告诉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天黑之前她不想再看到这个危险的有梦游症的女孩。”
晚上,王梓为李苏安全的离开狼外婆接风。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的笑声欢快的传来。原来李苏告诉王梓:“姥爷年轻的时候,被下放到劳改农场。那是一片神秘的原始森林,姥爷和一些犯了****的人就在这里伐木劳动。他们中间就有一个梦游者,劳动了一天也不知疲倦。半夜的时候,也是到瓜地找西瓜,拎着菜刀摸着一个个齐刷刷的冲着铺外的光头,咂舌摇头。然后竟生气地扔下菜刀朝一个人的头上撒尿,当这个人抹着热乎乎的脸惊醒的时候,梦游人却找着来路想睡觉去了。第二天,梦游者抱怨:昨天做梦去瓜地,他妈的一个熟瓜也没找到。气得我还冲那些生瓜头子撒了泼尿。大伙早吓得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凉气。老天爷,如果他找到了熟瓜的感觉,还不得有人丢了脑壳。再睡觉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头朝里。可是,早上起来发现,所有的脚丫子都被结实的绑在了一起。梦游者振振有词:“昨天梦里挖了一夜的人参。那些大人参想土遁都被我绑了起来。”李苏的话还没有落地,王梓已经乐得喷饭了。“大脑瓜,你也忒缺德了点!我舅妈只是外表凶巴巴的不近人情,高傲蛮横了点,也不至于你这么吓唬她。完了,一想起你杀地球仪的表情她就得做噩梦。”王梓指着李苏不停的笑。“我倒是担心可儿呢!我折腾了大半夜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一定是饱受失眠的折磨,又吃了安眠药才入睡的。她很晚起床的时候,眼皮红红肿肿好像要遮盖住了怨恨我的目光。”李苏黯然神伤。王梓拍拍她的头:“我知道了。我会去看她。”然后是欢乐后的静默。突然,李苏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姥爷打来的。姥爷的语气急促、担忧、充满哀伤:“李苏,你玖姨让县公安局抓走了,那个死老婆子硬说是你玖姨杀死了宝柱子,不依不饶的非让警察把玖儿带走。”李苏的脸色也变了,还要不停的抚慰悲伤的老人:“姥爷,你慢慢说,慢慢说,别着急。”老人才缓和口气慢慢细说缘由。
那是个温暖寂静的午后,阳光斜斜的射进窗口织成金色的网。宝柱喜爱这缕阳光,它是多么的端庄、温和、柔软多情。宝柱伸出手仿佛能摸到它金色的头发,摸到它就摸到了生命的气息。宝柱告诉苏玖,他饿了想吃饺子。时间不算太长,苏玖把饺子端了上来,宝柱爱吃的瘦肉韭菜馅儿的。苏玖还给他倒了半小碗的酒,用汤匙慢慢顺进宝柱的嘴里。其实,宝柱的手能攥住酒杯,只是晃晃荡荡的泼洒。每一口酒宝柱都噙含品味不舍得咽下。他建议苏玖找个塑胶管子插进酒杯里,那样他就可以用嘴嘬。苏玖闻言笑得差点弯下腰去,她实在佩服宝柱对酒的专一与钟情,即使倒下仍然如此的痴迷。苏玖没有听从他的意见,仍用小勺子喂他,这让他很不开心。这时,胖二丫闯进来快言快语的告诉苏玖:“隔壁的小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足有八斤重。小名就叫“八斤子”你说多让人高兴!”这更让宝柱烦躁不安。二丫离开,宝柱没吃多少东西,眼珠怪异的盯着苏玖道:“苏玖,我要好好活着拖累你,让你难受不得自由。老天真是公道,你欠我的总是要还给我的!”苏玖骤然惊愕,多么恶毒的言辞和想法,又是多么自私的一厢情愿啊!但此时此刻竟无法激起苏玖对他的怨恨和仇视。他太弱太苍白,连身上的血液都是如此的冷凝而缓慢。苏玖宽厚的微笑道:“对!好好活着。我到哪里都会带着你,只要有我就有你吃你喝你躺卧的地方。”宝柱问:“真心话?”苏玖回答:“真心话!”宝柱还要酒,苏玖见是晚上便纵容他,又给他倒了半碗。并真的把点滴管截开插进酒碗,另一头送进宝柱的嘴里。宝柱有些欣喜,他用力吸,酒液顺畅自由的流进喉管。“好,这么喝自在!”他又抽口,直到发出“孜孜”的响声,酒干了。宝柱还想要,苏玖没给。宝柱望定身边的女人,曾经的妻子双眼竟潮乎乎的。宝柱这意味深长的凝视,倒让苏玖不知所措了。宝柱的目光如炬明晰不可逃避,如同回光返照般荣光焕发。他竟问苏玖:“如果我没瘫痪,接你回家过日子你回吗?”苏玖想安慰他:“你瘫痪了我们不也是在一起过日子吗!”“我明白了,你走吧!”宝柱无力的摇手。苏玖立起转身,宝柱干枯的手指伸过来勾住她的。苏玖平静温和的从新面对宝柱坐下来。只听宝柱恳求道:“火儿,答应我照顾我妈。她不合时宜,性格低沉,絮叨多病。你只要让她别挨冻受饿,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你。”苏玖终于又听到宝柱嘴里呼唤的那声“火儿”了,这一声呼唤抵消了多少年的恩怨离愁。往昔的岁月如电影般闪现,毕竟他们有三个女儿还有十几年的共同岁月。吵过、骂过、恨过、闹过,青龙河水清澈见底尚有泥沙和腐草何况生活?苏玖点头应允并温柔的替他掖好脚底的毯子:“好好的,提啥下辈子?”苏玖责怪。宝柱放心的长出口气又问道:“火儿,那个男人对你好吗?”苏玖含笑幸福的点头。“火儿。我这个人也许是世界上最混的人,但我从不作假。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如果真想嫁他,就擦亮眼睛看清楚了,别再找一个让你伤心地的男人了。”苏玖有些感动,又点点头。“火儿,我、我-----”宝柱的眼睛里跳跃出晶亮的火花和涩涩的渴望。苏玖无奈的摇摇头,把宝柱的手放进自己的怀里。丰满的胸脯上这只手胆怯的轻触,宝柱却哭得涕泪横流。他努力的收回竭尽热望的目光和手,竟哭出了声音。苏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悄悄地收拾好盘碗酸酸的离开。
满丽给奶奶做好晚饭,抽空跑到妈妈家。她站在成排的笼子间看妈妈忙碌,一边逗弄温顺的蓝狐。“黑虎”在笼子边上耀武扬威的巡视,和美丽的狐狸比起来它显得傲慢无礼。满丽又去房间看望爸爸,并想找到前些天给他刮脸用的刮胡刀。爸爸浓密的胡须总是很快就爬满脸颊,如野草似的遍布喉结和塌陷的两腮。满丽记得上次用过后收拾干净随手放在了爸爸身边的窗台上,如今想找竟不翼而飞了。满丽到处翻寻,墙角、嘎拉儿、床边褥底都翻了个遍。这时惊动了宝柱,他问:“丽,找啥呢?”“爸,吵醒你了。我找给你刮胡子用的刀片”满丽停下来注视父亲。“别找了,再买把新的来。爸的脸是该刮了。”“嗯!我这就买去”满丽应声而去。片刻,满丽跳进屋里,神情活跃欢快。宝柱第一次看到满丽这无忧无虑的笑脸,明净亮丽的像窗口挂着的太阳。宝柱望着女儿的目光充满歉意和慈爱。他咧开干涩的嘴问道:“丽,咋恁乐?”“爸,我又取笑于振宗了,气得他追着我跑了十几米。我只不过喊他丫头了吗!还至于气成那个熊样?”宝柱嘿嘿笑道:“丽,姑娘大了别太疯张,太张扬要惹人闲话的,知道不?”“知道了!”满丽清脆的回答。“唉!没心眼的丫头!但愿老天可怜让你遇个好男人嫁了,我就是死也闭眼了。”“爸,说啥呢?什么死不死的。再说我也不缺心眼呀!我是世界上最机灵最聪明的女孩。”宝柱又笑了笑并酸楚的转移视线道:“丽,给爸换一件新衣服,我要穿新衣服。”满丽有些奇怪又不忍违拗,只好把爸爸仅洗过一次的蓝西服替他换上。“丽,给爸理理头发,洗洗脚。”满丽孝顺的一一照办。所有事忙完,满丽开始坐下给父亲修指甲。宝柱问:“丽。你恨爸不?”满丽回答:“不恨!”“那你也不要恨你妈妈。走到今天都是爸的错,爸对不起她”“我知道,”满丽应允。“丽,走时把门关严,我冷呢!明早你早点来,把你爷爷扔下的那个羊皮袄给我带来,我想捎带着给他。这几天做梦你爷总念叨冷的腰疼病犯了。”“爸,你说啥呢?怪吓人的!是不是躺糊涂了?赶明儿个让奶奶给爷上坟时叨咕叨咕,省着你老做梦。”宝柱没搭茬。片刻他又吩咐道:“丽,给爸拿张白纸就回家吧!明天早点来。”满丽递上纸充满疑惑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