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柱特意去图书馆买来资料,小心对照精心侍弄,终于待到稻子抽穗时节。宝柱坐在田埂上吸着卷烟满怀希翼的凝望这片绿色的田野,心里美滋滋的盘算:“三垧地到秋至少得收入一万多块,那将是旱田的几倍,得有多少人羡慕眼热?”他洋洋得意的哼着小曲。稻苗在微风吹拂下起伏连绵醉人心眼,捋一簇细看,嘿!那穗苞鼓囊囊的,正在顶浆发育伸腰长大呢!要生崽喽!千粒米万粒米,百袋粮千袋粮都在这小穗子里。快长!快长!宝柱像个面对田野高唱赞歌的信徒,心像高山的湖泊荡漾甜甜的渴望。他长伸腰肢惬意的返回窝棚,头枕胳膊卧下,丰收的美梦便悄悄的掠过金色饱满沉甸甸的稻田飘过来。
刘老汉当初并不同意儿子种水田,投入大操心多没旱田省事,如今见稻苗长势喜人自然也跟着高兴。趁着稻子扬花他把东西屋的老炕全扒开,多年积存的炕洞灰搜集到袋子里,让老黄牛驼着给稻子扬肥去。牛群在老人的驱赶下晃晃悠悠的慢走像赶山的驼队。到地时宝柱正睡得甜熟,老汉瞅瞅儿子把破棉袄搭在他黑赤的脚上,牛放牧到更远的草场,便拖起炕洞灰在田埂上站着,用大手抓着挨片扬洒起来。快到天黑宝柱才醒,老汉的施肥作业也告完成。爷俩在河水里洗净手支起铁锅开始烧饭。枯枝干草舔着锅底啪啪燃起,炊烟伴随晚风旋转缭绕自由消散。宝柱往滋滋响边儿的水里淘捧米转头对老汉说:“爹,稻子熟了咱家留够整年吃的,也省吃多少苞米茬子少喝多少稀粥。”“我还是爱吃白面大馒头”老汉回应。河水煮的粥,河水炖得小鱼,从家里揣来的焦黄大饼子,油绿的小葱蘸大酱,爷俩开始津津有味的品味起夏日的夕阳。吃罢饭,老汉掏出烟口袋,卷支粗壮的卷烟看着黑壮的儿子呼呼有声的吸着残汤。“哞,哞”远处传来母牛呼唤小牛的声音,老汉掐灭烟头起身道:“老伙计唤我回家呢!”他跨过上坎穿过田畴去吆喝他的牛了。
两三天过去,宝柱忽然发现许多稻子不再水灵灵的挺立,蔫头耷脑像生了一场大病。他急忙翻书寻找也无法查明原因,倒是刘老汉道出其中缘由:“我洒了炕洞灰,劲儿大得缓几天呢!”“完了!”宝柱扑通坐倒在地,“稻苗可能全烧死了?大半年的心血眼瞅着就要泡汤。”他瞪着憨直纯朴的父亲欲哭无泪,欲语无言。宝柱有气无力的转会狗窝一样的草棚里蹲缩在门边,双手交叉抓扯几个月未曾理过的头发。宝柱想骂人,想拆房子,想扯开喉咙号啕大哭。可又能解决什么呢?俗话说得好,“没到手的钱不是自己的”。他攸忽忆起小时用红墨水兑的肥皂液,慢慢从圆环中吹出的泡泡光耀晶莹,缥缥缈缈,用手轻轻接捧又“嘭”的爆开,化为乌有。我多想用辛劳和汗水抓住这片寄托尊严和希望的土地,如今竟“砰”的幻灭了。他翻出那大半桶烧酒,把盖子拧开对着嘴猛啁,呛得他剧烈的咳嗽起来,脖子和脸都涨满红潮。没等平息又接着罐进肚里。不知不觉已昏沉沉醉惺惺,晃晃塑料桶没有半点响声,“喝没了!喝没了!”他叨念着扔下空桶想爬上抗,没等搭着边儿便服倒在地合上沉重的眼皮。
村里传来好消息,宝哥媳妇顺利产下一个胖小子要大办满月酒。宝柱听后心里甭提是啥滋味?人家咋就那么添彩儿?当书记生儿子,地也长得好,自己却是接二连三的不顺溜。定是家宅出了毛病,一定是。宝柱用力拍打双手又在裤子上使劲蹭蹭,恭谨的捧出枕头底下的那本发了霉的线装书。这本《奇门遁甲》据说绝版,是他颇费周折从李半仙那淘弄来的。半仙说若是下苦功读懂它,就可隔空取物,穿墙隐身,上至天文下晓地理。即使略知皮毛也可以预知祸福,日观阳夜断阴通半体仙气。宝柱如获至宝,只要有空闲就生啃活吞苦心研读。那神色就差焚香净手的仪式,心是绝对虔诚的。只等到了秋后,他就要整顿家宅净化院里的脏东西。他信风水的庇佑是人力不可扭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