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沉默且缓慢的走进寂静肃穆的太庙大殿。缓步踏上漆亮印有莲花的黑色大理石地砖,仿若女神一样步步生花,静静立于中央,面对眼前自上古传承下来的九座宝鼎,缓缓转过身来,那一身紫金之气悄然绽放,便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将士们在外殿看得有些痴了,天空阴霾,狂风骤起,可殿内却一丝杂风都不曾吹进。这个象征着九荒最高皇权之地。一如既往的肃穆庄严。
她等待那些臣子恭恭敬敬递上的诏书。这是他命人早就拟好的。而这个人只在殿外中央,虽然礼仪恭敬地跪地等候,可他单腿跪地,一手还扶着剑柄,飒爽英姿,不卑不亢。
“你答应我的,可是算数?”
他微垂的头始终不曾抬起。
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既然给予了信任,不如就信你一次。彤宇看了看他,终于缓缓将诏书展开。
“奉天承运。女皇诏曰:今西侧西凉洲意图谋反,冒犯京师,荆洲侯之子尉迟逸辰奉先皇遗命所托,领兵护驾,现今朕既无恙,叛兵溃逃,命荆护军联合禁军十万联合绞杀叛臣西凉侯,荆侯护驾有功封皇爵,暂统禁军,剿灭叛军西凉,以慰朕心。钦此。”
看来他已经选定了他的第一个目标。她念完诏书。缓缓走出大殿,殿外景色一片萧瑟,整个广场上的禁卫军的尸体,在一夜之间换上了西凉字样的军服。为何要选定西凉为第一个目标,她不得而知,只知道他要如何利用她的皇权,比她想象的还要精明,只是他想要通过的手段,依旧是杀戮。
“尉迟将军。我已经做了你让我做的事,你能让我相信你会做到你所承诺的事吗?”她望着他,眼中不自觉已经积满了泪水。
尉迟逸辰举起双手。整个广场布满了弓弩手,这些人手持火箭,瞄准了九宫的方向。
“承蒙陛下的信任,昨夜我已告知手下通知那些囚禁在偏殿的宫女大臣他们可以走了,如果现在还有人因为贪睡而没逃得出来的话,这就不能怪我了吧。”
说罢他放下手臂。万箭齐发,带着烈火的黑烟,射向九宫。
“请上车吧。陛下。我们该出发了。”他牵起她的手,走到一辆玄黑马车之前。将她打横一抱,扔向车内。
“为什么还要放火!你真是没有人性!”彤宇听到九宫方向传来烈烈的哭嚎声,看来有些人还是没有逃脱得了。眼眶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却不见他回头,只见他飞身上马,勒紧缰绳,扬鞭之前,他只道:“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幸好这一路上还有个熟人陪你!”
说罢策马疾驰而去。
她转回车内,只见凉妃被缚手困着,略带倦意的脸上依旧微笑的望着她。她一跃上前便抱住了他。害得他重心不稳,直往后倒。
“还好。他们没有杀你!”这是她抱着他说出的第一句话。他没想到她看见他竟然会这么说。他稍一用劲,绳索轻而易举就断裂了,连忙抱着她,撑住他两的体重。
“没事。那位少主倒是个懂事的人,我是魏都送来的凉妃,魏都一向与西凉为敌,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他征讨西凉在即,还需要魏国来牵制西凉。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放心放心!”凉妃一边劝慰一边抚慰着彤宇的背,深怕她过于担心自己。
“什么魏国,西凉,敌人,我统统不懂。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彤宇抹干净眼泪,命令道。
“呵呵。这里看来暂时没有凉妃了,虽然我很喜欢您封的这个名号。以后我就是你的侍从了,你就叫我的本名吧。我叫凉欢。”
“不要答非所问。快点告诉我。”凉欢得到的回答却是彤宇十分的不耐烦,仿佛他叫什么她一点也无所谓似的。
“陛下。我好难过哦,你怎么可以不顾及一下凉妃的感受呢?”他习惯性的钻到彤宇腿上撒欢,就像一只娇媚的猫似的,粘着主人就不放。
“好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只要你别惹恼我。快将你知道的都说来我听。”彤宇对于九荒的历史形势完全不了解。要想克敌制胜就得知己知彼。有了凉欢在,正好给她补补历史课。
“是这样子滴,”凉欢从一旁的茶杯里沾了点水在地板上画起图来。“九荒以京冀为中心,其余封国有八,各踞东南西北,分别是:荆国在冀州北面,雄踞沧江要喉之地,经济发达,手握重兵,实力最强,国民祖上与北方狄民混杂而居,多好武,个个忠烈且骁勇善战。由北向西,西凉紧接着魏位于京冀西面,青州在东,云梦泽在东南,与岩洲划羌江对峙。夜郎夷在西南边境,金州位于西北。之所以要先动西凉,我看不论从地形还是形势西凉都是优先考虑的对象……”
“莫非荆,西凉,魏国三国正好互为牵制之势,如果不打破这种牵制的局面,他的计划就不可能进行下去。”
“陛下真是好聪明啊。一点就通。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陛下有这样的军事眼光呢?”凉欢拍手叫好道。
“那么他既然得到我,又为什么要烧掉九宫?这不是明摆着向各个诸侯示威么?万一各诸侯联合起来,他荆不就危险了吗?”,她将头枕着手臂,望向凉欢,凉欢朝她双手一摊,表示他也不明所以,她转而盯着地图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你可知道我们这是去哪么?陛下?”凉欢突然问了她一句。他看着她轻笑不语。她猛然抬头,盯着抖动的车帘。钻出车帘,她看见身后长长的军队逶迤向前。前方是尉迟逸辰的禁卫军,再往前方,她看见九辆巨型马车,每辆马车由十多匹黑棕骏马拉运。
九辆马车,烧毁旧都,这一切都是为了九鼎!
“烧毁九宫,运走九鼎,这是要迁都荆。把皇权至尊都牢牢掌控在手,诸侯才不敢轻举妄动。”听到她迅速的答案,凉欢赞赏的拍起手来。看来眼前这位女皇真是已经不同往时,仿佛这具身体里所装载的灵魂换了一个人一样。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全身都因为意识到这件事情而激动不已。看不到他的兴奋,彤宇坐在角落开始沉思,尉迟逸辰想要做皇帝的话,其他诸侯难道就不想?荆若是被灭,其他诸侯又会为了这皇权厮杀争夺,她摸着胸口,这具身体能够撑到几时她不敢保证。可是如果到了那时,她就更加无能为力了。可当下她能做什么呢?在不确定形势的情况下,她能做的就只有祈求上天保佑这岌岌可危的九荒大地么?
“凉欢,我不舒服……”想及此,她的胸口又是一阵烧心的疼痛。体内不能运行精气,一旦运行冲穴,就有一股能量在反噬精气。她隐约觉得这和血咒有关,却又不知道有何办法可以解除。
凉欢扶着她,发现她周身发烫,高烧不退,嘴里胡言乱语。途中不比宫中,设备齐全,又有御医照料。无奈之下,虽然他非常反感尉迟逸辰,但此时此刻也只能让他帮忙了。撩开车帘,他叫住随行的将士。
“喂。去叫你们的尉迟将军来,旅途劳顿,女皇身体有些吃不消。正在发高烧!”不想那将士反问一句:“请问你要我去禀告哪一位尉迟将军?”
“叫尉迟逸辰的难道还有两位么?”凉欢有些愠怒的问道。
“俺们军中确实有两位尉迟将军,原来您是要叫少主么,我这就去。”说完策马扬鞭而去。
“有两位尉迟将军……”凉欢细细体会刚才的话,一时搞不清楚头绪,“算了,这个以后再想,现在当务之急还是陛下的病……”
他转身看着蜷缩着睡去的彤宇。脸上担忧的神色逐渐浓重起来。
她的身体,在真气灌输之后就像被吸进一个无底洞似的,一点效果都没有,她的病症可不像普通的病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