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独自一人身处重重宫闱之中,口中默念箴言。将六感打开,可以感应到宫殿之外一切动静。外面一切都尚算平静。
打开鎏金之界,古书置身其中,按照古书所教授的心法,她试着调节这个身体的经络,试图让她的本身精气灌输其间,流转打通闭塞穴位。可是几处关键大穴都已经堵死,不得舒畅,女皇的身体由于营养紊乱和乱吃丹药,几处要紧脏腑都受到毒药的侵蚀,这个身体,早就如同一件千疮百孔的衣服一般,吹弹即破。但是身体可以按照现代的食疗慢慢调养恢复,几处大穴也只需些日子就可以打通,让她不解的是在她用自身精气调节内力的时候,体内总是有种相冲的力量导致内息紊乱,不仅对身体的调养没有好处,还会加重病症,她今天一急,运气便导致呕血。内伤再加外伤……这身体能支撑多久呢?
她想起穿越之时,墨冷说什么血咒,究竟是什么?这体内不知名的力量和宁琊脸上的伤疤是不是跟血咒有联系?就目前她所掌握的资料分析,这少主很可能是某一州的诸侯,她来到的时刻,正赶上他发动政变,她的使命既然是来拯救九荒于战火之中,只要他不发动战争,这君主是谁当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是不想当的,如果换做宁琊……想到这,她突然拔地而起,那位少主城府极深,会不会是骗她。不行!她一定要确定宁琊的安全,才能下诏!
就在她坐在筵上焦躁不安的时候,一雪白修长的双手正缓缓从她背后伸向她的脖颈。
“陛下!你总算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人家好想你哟~”这双手一把将彤宇轻而易举的拉到怀中。她一转头,便迎上两片嘟起的厚唇。
彤宇条件反射的运用葬星术,五芒星阵光芒耀起,五角绽放五朵莲花,花瓣散开,片片如利刃射向目标!
背后之人剑法了得,身若鸿雁轻盈凌厉,翩翩起舞间,花瓣却都被一一挡格开去,待她冷静下来,胸口一闷,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终于在视线清晰后,看见一个挽剑于背后的人,一个肤白貌美的帅哥,清新正太小哥正紧蹙双眉,又扑向了她,在她再次晕倒之前,将她抱在怀中。
“你是谁?深更半夜的跑到我的寝宫,意……意欲何为?”她觉得自己也真够倒霉的,穿越到一个要死的人身上不说,这人仇家还挺多!一个少主,兵临城下不说,连身边的人都对她……彤宇真是无语了。
“陛下。你身子不好,先不要说话了。我是你的凉妃,我那么爱你,是不会伤害你的。”自称凉妃的男人,轻拥着彤宇,轻轻拂着她的背,背上一股股暖意袭来,彤宇仿佛沉浸在春风中一般,胸口间窒息般的沉闷不再那么严重了。
“你的病好像又加重了。考虑到今天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此地不宜久留,不如,陛下你随我回我家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说呢?”
这个人看似在撒娇,可句句为她考虑得周详,看似柔弱,武功却甚好,他究竟是什么人?跟女皇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不能走。”字字珠玑,她坐直之后,目光犀利的看着凉妃的眼睛道。
“嗯。真有趣。一场变故竟然让冷漠的陛下变得……”凉妃双目笑如清澈的弯月,仿若一潭水波不惊的深潭。饶有兴致的打量起眼前这个雍容华贵,散发着紫金之气的女皇。她稚气未脱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悲天悯人的表情。那副威而不怒,千娇百媚的面容在静穆的形态下更显出跟以往不同的威仪之态。可是她似乎和以前不同了,神情间倦怠却少一分慵懒,肃穆间又多了一分懵懂。真是好有趣啊。
“既然陛下决定了,那么我也不走了,我要跟着你,保护你。”他以迅雷之势猛然将扎进彤宇怀中。这场景,彤宇觉得好似回到了学校,只不过离铭变成了此刻的凉妃。
“我说。你们男的,怎么都变得如此娇嗔起来了。”彤宇好不耐烦的将凉妃推到一边,可是凉妃那双看似细弱却有力的臂膀像水蛇似的缠着彤宇的腰就不放。甚至更得寸进尺的头枕着她的腿,好不惬意的躺着。
“喂……,作为妃嫔,你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陛下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以前你最喜欢我以这个姿势躺在你怀里了,你还喂我吃水果来着,你忘了么?”
“我还真的忘了。麻烦你挪开你的头,我要睡觉了。”彤宇才不吃他那一套,腿一挪翻身一个旋身,躺倒里间睡去。
“陛下这就睡了么,我来伺候你更衣吧,要不,至少先洗个脸吧,陛下……”不一会儿,他听见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真的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将她抱到身边,以她蜷曲的摸样,似乎在害怕着什么,看着这样强装镇定却又娇弱的陛下,他的心也隐隐揪着疼。看来。北都侯在攻破京畿的那一刻起,便宣布这天下又将坠入四分五裂的局面,各路诸侯的野心也再难隐忍,尽管此时以北都州实力最强,她能在北都少主的羽翼下暂无危险,可是这危险就如同一把利剑悬于头上,是不会消失的,待北都解决纷争局面,女皇的命运就可想而知,难道她不知道吗?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留下来呢?他看着她熟睡的面容,轻轻在她额间啄下一吻。
陛下啊。本来我是要劫走你的。可是你突然间又让我觉得这无聊的政权争夺多了一份有趣。就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吧。
说罢他也觉得倦了,看着外面夜色正浓,依偎着她也睡下了。
晨钟刚刚敲过,彤宇像往常一样伸手出被窝去摸闹钟,结果一掌拍到一处又暖又软的地方,还会轻微的动呢,她睁开眼,一个绝色美男正敞着胸躺在她斜上方,他将她拥在怀里,并且是相当暧昧的姿势,她低头一看,自己仅着一件粉锦质地的内衣而已,一声尖叫将凉妃的耳膜都差点震碎了。他慵懒的睁开眼睛,看着他的美人儿,整个脸颊都一片绯红,将锦被裹在自己胸前尖叫着他的名字。
“陛下。我们每夜都是这样睡的啊,你为什么要那么惊慌呢?好像你是第一次一样。”
我本来就是第一次那么靠近一个男人几乎半裸的身体啊。彤宇内心呐喊着。
于此同时,外面的门被撞开,北都少主披甲持剑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看到眼前一幕,俊朗坚毅的脸上顿时眉头皱紧,拔剑突刺,动作行云流水,一剑直指凉妃刺去。
“住手!”彤宇裹挟锦被大叫一声。本来以为没有效果,但在剑尖距离凉妃胸口仅一寸处,稳当当的停住了。
凉妃完全不将这一剑当回事,倒是见他一稳住剑,怒视着他的片刻,他一手枕着下巴,微微一笑。突然就明白这股怒火的由来。
“将军为何要动怒呢?我可是陛下的人,每夜都陪着她,看到我有什么还奇怪的?况且您看我身无器物,也不像行刺之人吧。”这话他分明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将军。这位是我……我的臣子。能不能留他性命。”彤宇红着脸颊裹在被窝里说道。而这句话她已经是很厚脸皮的提出了,现在她无权无势本就没有资格提出这种要求。
可当她抬头看到他正望着自己,那眼神中却带着一股哀怨的愤怒,她反倒不明白了,既然是第一次见面的人,除了杀意,这股愤怒又从何而来?!
“来人。将此人带下去。”他按压住怒火,走进女皇的床榻。
直到来到她跟前道:“请女皇更衣随我到太庙下诏。我们即日出发。”
“好。但是我要亲自看见你把那些宫女官员都放了。不然,你杀了我我也不会下诏!”她抬头定定看着他。又是这股倔强,她的勇气究竟是从何而来,她不问自己会怎样,却还在关系那帮算计她,将欲刺杀她的宫人。他缓缓收起剑,抬起她的下颚。闻见她的呼吸,不疾不徐,香气四溢。
“你就不问,下诏之后,你会如何?”
“少主要杀我,何必等到今天,你不杀我自有你的原因,就算我问了,你会老实告诉我吗?”
撩开她的锦被,揪过她的亵衣衣领,靠近她的颈间,将那乌黑散落的云丝撩到耳后,他在她耳边轻语道:“你不问,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不会说。”彤宇被他紧紧揪着,靠近他的铠甲,还能清晰闻到浓厚的血腥味和这男子身上的汗巾味。他坚毅的五官轮廓第一次无比清晰的印在她眼前,他给予的气息不是凉妃那样的妩媚阴柔,而是一种逼人强势的气势,只要靠近他,全身神经便有如临大敌般都被迫绷紧,心跳在不断加速,导致她脸上的红晕更甚,她用尽全力调整脉细,故作镇定回答道:“那么我问少主,下诏之后,我对你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你将拿我如何?”
“杀了你。不仅要你的宫女大臣都为你殉葬,而且还要再将你的尸首示众,每当我北都军铁骑攻下一州,你的尸体连同那些诸侯的尸体都会给下一个州的黎民百姓提个醒,与我北都相争天下的下场,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百倍!你觉得我的这个方法如何?”
听到这里,彤宇的心已经是一片寒霜,他终究还是不会放过宁琊,凉妃。这些无辜的人,就因为一个无聊的政治阴谋而成了陪葬品。
“哈哈哈哈……”她突然仰天大笑。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她这古怪的行为怔住了,而他冷静的看着她高坐床榻之上,那帝王的气势丝毫不减,就算是兵临城下,就算是整个九宫面临毁灭,她也依旧能够谈笑风生么,这帝王的气概,果然不是寻常人堪比的。
“你笑什么。”他抽离她身前,拔剑相向。面容冷峻,宫中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几位将领看着这两人的对峙,手心都在冒冷汗,脚趾头都抓紧了。深怕少主沉不住气,一怒之下杀了女皇,这诏书未下之前,刺杀女皇就是意图谋反,这还怕其他诸侯找不到借口,群起而攻之吗?!
“少主。良辰已到。不如我们恭请女皇移驾太庙,颁布诏书?”一位老臣子大胆提议道。
“少主。女皇乃九五之尊。拔剑相向实属不敬……”
“少主。”
可他就像没听见似的。剑尖顶住她雪白的颈。
“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若求我,我会考虑留你一命。”
“将军。在我看来现在的情况下,不是我求你,而是你求我才对。”彤宇深吸一口气,定然说道:“如今我没有下诏昭告天下。你的行为就是谋反。其他诸侯就有借口发动战争,就算北都州很强,如果诸侯一旦联合绞杀你,你就一点胜算都没有,所以你不会杀我。而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下诏,没有我的影响力,你可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和时间才能取得整个天下。不如你我做笔交易如何?”
她字字珠玑。每个字都说中他的顾虑,看来还是不该太过小瞧她了。她果然跟传言中一样。可是为何这天下最好的和最坏的传言都能在她身上得到印证。有人能够做得到如此极端吗?即使在兵临城下的非常时刻,她也照样能在后宫与她的弄臣****,而在这关键时刻,她又似乎身怀绝世谋略,深有城府。究竟哪个才是她的真面目。
对于她,他越来越好奇了。
他抬手屏退左右亲信,整个宫殿就剩他和她。
“说来听听。”他悠然坐在一旁,把玩起他的宝剑。
“少主要想得到这天下。最重要的不是靠军队实力,而是民心。民心所向,自然实至名归。既然要得民心,避免杀戮才是上策,你可以依靠我,将九荒收服,而我最不想看到百姓因为战争而被屠戮,和平取得天下霸权,这至少是你和我达成的共识吧。”
“你是说你愿助我一臂之力,夺取属于你的天下。”说完他自顾自笑了起来,笑得酣畅琳琳。可转眼间却冰如寒雪般看着她道:“你说如果你是我,会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那就从诏书开始,我愿意下诏让位于你,再帮助你说服其他诸侯,到时候我若有违背之处,要杀要剐随便你,反正诏书已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不发一语,站起身来。朝宫外走去。
“难道你愿意看着你的士兵为你的权位厮杀而无动于衷吗?”她撩开锦被,追了上去,挡在他眼前。
片刻的沉默好似过了千年那么长。他握剑的手紧紧握住剑柄。
“陛下,请更衣吧。我在太庙恭候您的大驾。”她屏息等待的回答,竟然只是一句无关要紧的话。
她看着他走出宫门,昂首阔步在回廊之上。身披的披风在身后潇洒的飘扬着。可这个人的内心却像一扇紧闭的大门,不肯泄露丝毫的情绪。
而她唯一的赌注,就是赌注这个人,是否还留着未被杀戮抹黑的人性。宁琊和凉妃,还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竟然都全凭着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的选择。
穿戴完毕之后,她在铜镜内看到一个她全然不认识的女人。她周身被金色锦袍包裹,妆容无懈可击,她的表情不再简单而单纯。那双散发紫金之色的双瞳内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
她不断告诉自己。我就是九荒之皇。从此刻开始。我要保护我的百姓。这是我来到这里,唯一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