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幸福从来不会眷顾迷茫的人,所以,蔡易廉才感受到当父亲的喜悦时,医生却毫不留情的打碎了他的幸福。
医生看着蔡易廉喜悦的样子,面露不忍,但是她还是说出了残酷的事实:“抱歉,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嘎……”笑容戛然而止,蔡易廉脑海里闪过林妍夕浑身是血的样子,他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不,不会的,蔡易廉摇摇脑袋,眼里带着希冀的看向医生,可是医生却只是摇头叹气,“很抱歉,你的妻子因为摔的太重,加之她长期心情抑郁,所以……”顿了顿,医生不忍心的看着蔡易廉惨白的脸色,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孩子没有保住几个字,而是劝说道:“你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医生的话,瞬间给蔡易廉打上了死刑。他就那样颓丧的坐在凳子上,颓丧的抱着自己的脑袋。
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离开,一时间,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蔡易廉荒凉的身影。
不知道坐了多久,蔡易廉才能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悲恸,他起身来到林妍夕的病房内。
打开灯,蔡易廉才发现林妍夕并没有睡着,而是睁大一双眼睛瞪着天花板。
听到脚步声,林妍夕没有动,蔡易廉几步走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勉强撑起一抹笑容。他一边替林妍夕捋顺她凌乱的头发,一边柔声喊着:“夕儿……”话说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蔡易廉再次睁开眼睛时眼里带着决绝:“夕儿,我们的孩子、没了。”说着,蔡易廉还是忍不住哽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手上传来湿润,林妍夕眨巴一下眼睛,又眨巴一下眼睛,最后,她慢慢的转过身来,双眼紧紧的盯着蔡易廉,手,亦从他手中缓缓抽出。
“夕儿……”蔡易廉呢喃着低下头,不敢再看林妍夕的双眼。
然而,纵使蔡易廉不敢再看,他的脑海里却始终被刚才林妍夕看向他的眼神所充满。
昔日满满爱意的眼神已经不在,除了绝望、平淡,他再看不到丁点的爱恋。
“夕儿,你想哭就哭出来吧。”蔡易廉低下头说着,语气里带着祈求。
意料之中的平静,低着头的蔡易廉没有看到林妍夕眼里闪过一抹悲恸,随即又恢复平静。
“夕儿,我还没有告诉爸妈,太晚了,老人已经睡了。”蔡易廉又说道,他的温柔前所未有的温柔,这是林妍夕曾经在蔡易廉对付佳妮说话时听到过的,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蔡易廉用这种语气说话了。
林妍夕想,如果蔡易廉早点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该多好,那么,她的孩子还会在,她们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她的孩子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
只是,林妍夕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进两鬓,蔡易廉的温柔注定起用孩子换来的。此时,林妍夕终于明白,她追逐了半生的男人,或许会对她有愧疚,但是终其一生,都不会对她有丁点爱意,他的爱,早已留在了他年轻的那场永不可能。
“易镰,”就在蔡易廉以为林妍夕不会再愿意开口对他说话时,林妍夕开口了,声音一如他们度蜜月时,林妍夕在机场留给他和付佳妮空间说话时那样温柔。
蔡易廉惊喜的抬起头看向林妍夕,眼里的自责还未消失。
林妍夕看到他的眼神,心里更加坚决了自己的决定:“易镰,我们离婚吧。”
什么是天旋地转?什么是恐慌?前半生未曾体会过的感受蔡易廉在这一刻全部都体会到了,他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林妍夕,企图从林妍夕眼里看到一丝愤怒,因为这样,他还能告诉自己,林妍夕只是因为在责怪他,才会一时冲动的说出这句话。可是,他失望了,林妍夕眼里只有平静,只有决绝。
“夕儿,你是在生我的气对不对?”勉强撑起一抹笑容,蔡易廉带着希冀的问着。
林妍夕摇摇头,深叹一口气,即使多年之后,蔡易廉也记得当时林妍夕的声音里有多么飘渺,而林妍夕当时说的话此后时常在他耳边萦绕,让他痛的快要窒息。
林妍夕说:“易镰,我认识你十多年,见过你很多次如同刚才那样的温柔,可是,却只有一次是对我,”还是刚才。最后四个字林妍夕没有说出口,因为于她于他,都太过残忍。
“以后我每天都对你这么温柔,我……”蔡易廉急切的想要解释,他隐约感觉到,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林妍夕笑着摇摇头,声音依旧平淡,仿佛现在的她已经看透了一切:“易镰,我以为,认识这么多年,你是了解我的。呵呵,还是我太天真,你的眼神从来都不曾停留在我身上,又如何知道我是怎样的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蔡易廉想要反驳,想要说他了解她,可是,话到嘴边他才发现,认识这么多年他除了知道她爱他之外,一无所知。
林妍夕没有给蔡易廉回想的机会,她凄然一笑,径自说道:“你看,你自己也需要回想来判断我的性格,你不累吗?我这辈子唯一的卑微都给了你,只是,我再也要不起你的温柔了。”说到这儿,林妍夕幽幽一叹,说道“离婚吧,这么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我等了又等,我已经等的累了,而你,从来都不是需要我在原地等你。”
积压多年的话全部说出口,林妍夕发现,她竟出乎意料的轻松,而这一刻,她也有些释怀。现在的她,终于明白,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她只希望,蔡易廉还能够幸福,因为,那是她一直都希冀的。
没有给林妍夕答案,蔡易廉起身替她掖好被子说道:“时间不早了,你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我……天亮之后我让爸妈他们来照顾你。”林妍夕没有回绝,现在的她确实宁愿父母来照顾她。
蔡易廉见此,抿了抿唇,关上病房的灯后才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关上房门之后,蔡易廉颓丧的蹲在地上,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滑下。
而房间内,林妍夕也终于放下她的伪装,在被窝里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一扇门,两个人,明明相爱,却因为爱的太早发现太迟,而背道而驰。
这一夜,林妍夕始终都睡得不安稳,她有时梦到蔡易廉,从第一次遇到他一直到他满脸恐慌的抱着她到医院,她忍不住想要笑,那是蔡易廉第一次这么紧张她。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幸福,她就看到她的宝宝浑身是血的看着她,声音里有疑惑,有不解。
宝宝不停的问着她:“妈妈,为什么我死了你还会笑,你是不是不爱我,所以你才会和爸爸两人争吵摔跤?”她想要辩解,她想说她很爱他,可是当她看到宝宝充满恨意的眼神时,她说不出一句话。
过去与未来穿插在一起的梦境,就像一只张开大嘴的巨兽,想要将她吞噬,无论她怎么逃离,都只能在梦境里兜转不停。
第二天一大早,蔡易廉就打电话给了双方的父母,林父听到林妍夕流产的消息,幽幽一叹,只说了一句当年错的太离谱。可是疼爱女儿儿媳的林母以及蔡父蔡母却将蔡易廉骂的狗血淋头。他任由两方家长责骂,始终不发一言。
不到半个小时,双方家长就已经赶到了医院。彼时,林妍夕正在喝蔡易廉到楼下打的粥。
看到涕泗横流的林母和蔡母,林妍夕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蔡易廉打电话让四老过来的。
勉强扬起一抹笑容,林妍夕尽量让自己面色正常的对四老喊道:“爸,妈。”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即使林妍夕伪装的再好,林母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
“傻孩子,心里有什么委屈就跟妈说,妈在这呢。”林母一把将林妍夕拥进怀里,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这才颤抖着声音说道。
“妈!”从失去孩子开始就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因为林母这句话而分崩离析,林妍夕大喊一声,在林母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蔡母也走上前,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哭的歇斯底里。
而蔡父则是沉着脸色对蔡易廉说道:“你跟我来。”说着,他就拄着拐杖走在前面,蔡易廉跟在他的身后。几人当中最冷静的林父见状,担心会出什么事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天台,蔡父刚一站定,就拿起拐杖用力的往蔡易廉身上打,一边打蔡父还一边说道:“你个混小子,研夕这么好的女孩,从嫁给你开始就一直被你欺负,以前她总是说你还年轻,你有事业要忙,她该多包容,可是你呢?你现在也快到而立之年了,你的担当呢?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妻子的?”
蔡易廉闷声不坑,咬牙承受着拐杖一下一下打在身上的痛苦,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下,却抵不上他心里的痛楚。
站在一旁的林父虽然心里也因为女儿流产的事而气愤,但相对来说他还是要冷静许多。
蔡父一下一下打在蔡易廉的身上,一直打了数十下,林父才开口阻止道:“亲家,算了,想来最不好受的就是易镰,我们也不要再责怪他了。”
林父话说到这份上,蔡父知道他若是再动手就显得太做作,点了点头,蔡父收起拐杖,对着蔡易廉冷哼一声:“我告诉你,我蔡家就认研夕这一个儿媳妇,你要是把她弄丢了,那么我会要她这个干女儿不会要你的。”
蔡易廉忙不迭的点着头,强忍住背上的剧痛尽量神色正常的跟在两老后面回到病房。
经历了变故的林妍夕更加成熟了,她嘴角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不让四老担心,每次林母讲笑话的时候她都会配合的笑,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她更让他们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