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斌周末要跟同学出去玩，他提前告诉徐文亮说让存款科的小吴周日来给他顶一天班。找外所的人顶班有一个好处，不用还班，这样他可以连休两天。
一大早，文亮来到储蓄所，打水、抹桌子、拖地，这是他每天到所后首先要做的，正当他低着头拖地的时候，一双红皮鞋映入眼帘，抬头一看，一个穿粉红带格子连衣裙的女孩走了进来，他心想，这么早就来办业务，刚要说话，那女孩说：“你是小徐吧，我是小吴。”文亮这才想起，这是来给雷斌顶班的，连忙让她进到柜台里面去。三下两下干完手里的活，也进到柜台里面。
小吴看上去跟文亮年纪差不多，身材瘦削，大大的眼睛，高鼻梁，一头披肩乌黑的秀发，虽不是绝色美女，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却也是让人心里一动。文亮问她怎么帮雷斌顶班，小吴说：“我刚进行时，在你们所时习过，当时就是雷斌带我的。”这时，门外汽车喇叭叫，是运钞车来了。文亮拿着狼牙棒，跟小吴一起出去接款箱，今天押运的是江志勇和戴诚。江志勇看见小吴，奇怪地问：“小吴，你怎么到这来了。”小吴笑着说：“顶班。”
文亮和小吴接了钱箱进到所里，锁好了边门。今天小吴经办，文亮复核。文亮首先将库存现金清点了一遍，核对无误后才开始办理业务。礼拜天比平时要闲一些，断断续续有顾客来存钱取钱。文亮看了小吴在储户折子上盖的私章，才知道她叫“吴卉”。
小吴说：“小徐，其实我早就见过你。”文亮问在哪里，她说：“你们家是在津汉路吧，我家就在马路对面的邮电大院里面。我也是十五中学出来的。”文亮说：“这么说起来，咱们还是校友呢。”两个人一算毕业的时间，小吴还高文亮一届。两人正交谈时，外面进来一个妇女，很着急的样子，一进来就说家里被偷了，存折也不见了，折上还有两万多块。文亮让她别着急，详细询问了她存钱的时间、姓名，是否预留了印章或密码，很快找出了底卡，小吴登记了她的身份证信息，开具了挂失申情书，又收了5元挂失费，文亮也加盖私章、公章，让她一周后再三来办理新折手续。妇女很感谢，拿着挂失单离开，一会儿又返回来，怀里抱个西瓜，从窗口往里塞，说是谢谢他们两个。小吴连连说不用谢，那妇女看窗口铁栏干口子太小，西瓜塞不进来，放下西瓜就跑了。
文亮只得出来将西瓜抱了进去。他问小吴吃不吃西瓜，小吴说不想吃。
中午吃饭时间到了，文亮问小吴怎么吃饭，小吴说：“你们怎么吃？”文亮说：“我们一般在外面买盒饭吃。”小吴说：“那你帮我带一份。”文亮出去买饭，小吴说：“你把钱箱锁上吧。”文亮说：“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小吴说：“还是锁上吧。”文亮没再坚持，将钱箱锁上了这才出去。文亮知道小吴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前些时，有一个所错了1000元钱，经办和复核互相指责，都找不出原因，最后扯皮到谭科长那里。谭科长判经办赔300元，复核赔700元，才将这事了了。
用了不到十分钟，文亮提着盒饭回来，看柜台边站着一个人正等着取钱，他忙进去先把业务处理了。小吴问文亮盒饭多少钱，文亮说算了算了，她一定不依，将五块钱丢在桌子上。两个人一起吃了中饭，文亮又将西瓜切了，拿着一片西瓜正啃着，听柜台外有人叫他：“徐文亮！”抬头一看，丁莹和刘云站在柜台外，丁莹说：“好啊，上班吃西瓜。”文亮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两手湿淋淋地没处放，说：“你们怎么来了？”
刘云说：“我俩逛街到这边，就来看看你。你们这里好小呀。”文亮说：“是蛮小的。”丁莹问：“你今晚上去上课吗？文亮点了点头。丁莹就对刘云说：“咱们还是走吧，别影响他上班。”说着眼光扫了一眼小吴，小吴正边吃饭边看一本杂志。刘云朝文亮点点头说：“晚上见。”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上一天班最难过的中午这两个小时，这个点一般也没人来办业务，所内所外都很安静，炎炎夏日，又是最让人泛困的时候。文亮打起精神，整理整理传票，为下班之前的札帐做好准备，实在无聊了，就拿出自己的自修书看一会儿。看小吴时，倒是很淡定，一直在翻看那本杂志。
熬到了下午三点多钟，一位四十多岁的男的来取四万块钱，文亮一看钱箱里，总共只剩了一万多了，就跟他商量能不能明天再来取，因为周末总行营业部休息，没地方拿钱。可那人说：“哎哟，我急等用钱，这钱是交到中医院做手术的，麻烦给我想想办法。”文亮心想：“真的假的，真那么急么？”可人家这么说了，总得想点法子。文亮打电话去钟楼所，接电话的是袁小胖，他说只能给两万，文亮知道附近不远还有一家体育馆所，只是人不熟，他让袁小胖帮着联系一下。
几分钟以后，袁小胖回电话了，“那边答应了，你带人过来拿。”文亮和小吴先给储户办好了取款手续，然后又开了两张出库单。文亮跟着储户一起，步行约五分多钟，来到钟楼储蓄所。钟楼储蓄所与农机储蓄所规模建制差不太多，就在钟楼商场的角落处。今天当班的是汪师傅和袁超，文亮跟两人打过招呼，将一张两万的出库单递给汪师傅，汪师傅让袁超付了两万元给储户。趁储户数钱的工夫，文亮问：“汪师傅，待会儿我到体育馆找哪个？”汪师傅说：“你找她们所长叶玉华就可以。”
从钟楼所到体育馆所，也不过是五分钟的路程。那储户对文亮说：“你们银行这一片储蓄所真多。”文亮笑着说：“你没听人说，这年头银行比公共厕所还多。”储户说：“是这个说法。”体育馆所就在离体育馆一箭之地的临街大楼的一楼，一间很不起眼的小门脸，不注意看很容易将它忽略掉。文亮同储户进去，柜台外一个人也没有，里面是两个女的当班，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瘦瘦的脸庞，烫了一个小波浪卷的头发，显得精明干练。她对面坐了一个美女，二十三四岁年纪，五官搭配得恰到好处，鼻边长了一颗美人痣，长长的头发，梳了一个马尾在后边。文亮心想：“没想这小小储蓄所里还藏了一个美女！”
文亮问：“请问谁是叶玉华师傅？”年纪大些的女的站了起来，“刚刚袁超给你们打电话了吧。”文亮说，叶所长说：“你是农机所的小徐吧。”文亮点点头，将两万的出库单递给她，叶玉华审查了一遍，问：“怎么是吴卉的章子，她调你们所去了？”文亮说：“她帮雷斌顶一天班。”叶玉华对对面的美女说：“小文，你打电话去问一下。”那美女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过去，接通了，“喂，是吴卉吗？我体育馆所的小文，你怎么跑农机所去了，是你们要出库两万吗？”文亮听到是小吴接的电话，他心想这叶玉华还蛮认真的。
小文放下电话，叶玉华对文亮说：“别多心，我们第一次打交到，小心点好。”说着让小文付了两万块给储户。文亮连说应该的、应该的。储户数完钱就直接走了，文亮也谢了叶玉华和美女小文。
文亮独自蹓跶着回到所里，他问小吴体育馆所的那个美女叫什么名字，小吴说：“你是说刚才打电话来的文秀吗？她可是咱们行里第一美女。”文亮说：“第一美女，谁封的？”小吴说：“没人封，大家公认的。怎么，她不美吗？”文亮说：“是很美。”小吴说：“怎么，是不是想跟她认识认识，我跟她很熟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文亮是个老实人，被她这几句话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说：“她是第一美女，那你排第几？”小吴说：“我哪排得号。”文亮说：“看来你认识的人还蛮多的，我除了我们所的人别的都不认识。”小吴说：“你不看看我待的位置，下面二十多个储蓄所哪个所有事不往存款科跑。”文亮问：“那你在存款科都干些什么？”小吴说：“什么都干，打杂、跑腿、登记、报销、汇总报表。”文亮说：“那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储蓄所待着舒服。”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还聊得挺好，文亮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话特别多，以往跟孙红梅、张玲也单独上过班，自己可没这么多话。小吴可没什么感觉，她问文亮：“你爸也是行里的老人了，怎么也不给你搞个正式工的指标。”文亮说：“我是正式工。”小吴一笑说：“得了吧，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是代办员的指标。”文亮好像听老爸说过代办员什么的，也没太在意，就问：“代办员怎么了，有什么不一样吗？”
小吴说：“看来你是真不懂，我得给你上上课。咱们行里由上至下分为四种不同指标的人，正式工、代办员、联办员、临时工。正式工比如机关大部分人、营业室大部分人、储蓄所少部分人，像你们所雷斌就是正式工，孙红梅你们仨都是代办员;联办员是跟一些大单位协议，或是租用他们的场地，接收他们一个人或是领导的子女进银行;临时工就是干一天算一天的那种。”文亮说：“有什么区别吗？”小吴说：“肯定有啦，要不然分那么细。首先正式工的待遇是最好的，往下依次递减;其次，正式工只要不犯大的错误，一般就是铁饭碗，除非自己不想干。而你们代办员以下，一个政策下来，说不定怎么样呢。”文亮说：“都是一样干活，还分三六九等，没意思。”小吴说：“所以说，你应该让你爸活动活动，到省里弄个正式工指标，把你也转为正式工。”
文亮说：“我老头不爱求人。再说，我也不是非要进银行，这都是我老头安排的，真要把我开了，那就不能怪我，我去别的地方说不定混得更好。”小吴笑着说：“你倒想得开。”文亮问：“说这么热闹，你是什么工？”小吴说：“我当然是正式工啦！”文亮连忙说：“恭喜！恭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