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蓄所每到月末会打通盘一次,所谓“打通盘”,是指将所内所有的帐务核对一遍,也就是将一个一个储户的底卡相加与帐本上余额核对是否相符。对于像农机所这样的余额1000万左右的小所来说,还是要花一些时间的。通常情况下,会停业半天或一天。而今年六月底除了打通盘之外,还多了结息、出半年度报表的工作。
头几天所里已经对外贴出通知了,“6月30日,储蓄所结息,不对外营业。”一大早,徐文亮第一个来到储蓄所,八点不到,孙红梅、张玲、雷斌也都到了。张玲端了一碗热干面进来,坐在柜台里边拌边吃,弄得一屋子芝麻酱的香味,她还问文亮过早没有,文亮说吃过了。正说话间,就见事后监督的许红也来了,她是孙红梅邀来帮忙的。许红以前跟孙梅红在一个所待过,两人关系不错。
孙红梅让雷斌将柜台里的一张桌子搬到门口,说:“你跟小徐坐门口,负责跟储户解释工作。”因为老有那不知情的顾客来办理业务看见储蓄所关门会发几句牢骚。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干活。其实结息很简单,就是将活期存折的底卡拿出来,将上面的利息余额与本金相加,得出一个新余额,要求是不能出错。一旦出错,最后汇总时,哪怕是一分钱,也要找出来。孙红梅她们都是老手,干起活来麻利迅速,小小储蓄所里只听见算盘珠子的噼里啪啦声。文亮最近天天没事也练习打算盘,也慢慢可以跟上大家的节奏了。
忙碌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午的饭点,孙红梅让雷斌去对面的小餐馆叫饭。一会儿,小餐馆的小熊用托盘将饭菜送来了,孙红梅张罗着大家伙放下手里的活儿先吃饭。正说时,门口来了一个人,雷斌笑着说:“噫,这不是方大少吗?今天怎么有空,下来视察来了。”文亮记得这是营业室出纳柜的方向东,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孙红梅招呼他:“小方来了,吃了没?没吃一块吃。”方向东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说:“油淋茄子、鱼香肉丝、炒三丝、西红柿蛋汤,行啊,小日子过得不错吗!”说完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一口菜吃。张玲笑着说:“我们所的饭可不能白吃,下午要帮我们干活。”方向东说:“绝对没问题,只要你张玲一句话。”许红说:“小方,今天别人都恁忙,你怎么还有空出来闲逛。”小方说:“忙都是有追求的人,像我们这样的,也就是夹在空里瞎混。”
说话间,大家团团围坐在桌边吃饭。方向东忽然起身跑了出去,一会儿工夫拿了两瓶啤酒回来。女人们都不要喝酒,直接吃饭。方向东就给雷斌和文亮倒酒,文亮说不会喝。方向东说:“男人不会喝酒怎么行,喝一点,别这么老实。”孙红梅说:“小徐是不会喝,你要喝自己喝,喝多了下午谁干活呀。”方向东不听,非要雷斌和文亮陪他喝,他俩也就陪着喝了点酒。
方向东吃了一口菜问:“你们所宋燕调哪里去了?”孙红梅说:“调八泉街所去了。”方向东说:“怪不得,我好像听说八泉街所有一个新来的小孩被开了。”许红说:“是的,就是那个叫周勇的,别人储户来存1000元钱,当时另外一个人不在,他只给人家存折记了帐,底卡没记,自已把钱揣兜里了。后来过几天,那个储户来取钱,正碰上汪敏和另外一个人当班。她们看卡折不符,当时就不给储户取钱,那储户当时就跳起来了,后来就闹到存款科老谭那里去了。老谭一查,就查到周勇头上,他也承认是他干的,正好他还在试用期,行里就把他辞退了。为这事,老谭还把我们事后监督的人搞一顿,说我们每天只晓得坐在屋里,不下去跑。你说这种事,跟下不下所有什么关系。”雷斌说:“我估计他肯定是想挪用一下,过几天再还回去。”孙红梅说:“这小孩胆子太大了。”许红说:“这个周勇也是个苕,听说为了让他进银行他屋里老头老娘费了不少的劲,为了1000块钱,把工作丢了,不值得。”
吃完饭,方向东又要拉着雷斌出去打台球。孙红梅说:“你别想心思,我们这儿还有一大推事没做完。哪个都跟你一样恁轻松。”雷斌也说实在走不开,改天再去。方向东说:“不去拉倒,我到钟楼所找袁小胖去玩去。”说完起身就走,张玲说:“哎,说好了帮我们干活,怎么一点信用都不讲。”方向东头也不回地走了。孙红梅看他走远了才说:“真是个闹药,又到钟楼所闹去了。”许红说:“营业部的赵主任也蛮烦他的,但是拿他也没有办法。”孙红梅说:“听说他老头子方行长要退下来了,是不是真的?”许红说:“有可能,真要方行长退了,他就没这么潇洒了。”
下午,大家都埋头干活。今天不用等押款车来,早点干完就可早点下班。四点钟的时候,张玲将月报表和半年报表都赶出来了,雷斌和文亮手里的活儿也差不多了。这时,大老汪进来了,所里每回的报表都是由她一起带到存款科去的。孙红梅还问:“汪师傅,小方到你们所去了吗?”汪师傅说:“你是说方向东,那孩子真不懂事。喝得醉醺醺地在那里七说八说,让我给赶走了。”孙红梅说:“也只有汪师傅说话他才肯听。中午他是在我们这边喝的酒。”汪师傅说:“怪不得。”
汪师傅将报表带走,孙红梅让雷斌和文亮先下班回去。文亮看时间还早,就独自溜到大众乐园的游戏机厅打了一会儿游戏。
文亮回到家,看老爸正和一个客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看见他回来,老爸介绍说:“亮亮,这是你鲁信叔叔,是咱们银行信贷科的。”文亮看来人三十来岁年纪,方方的脑袋,宽宽的脑门,扁平的鼻子,穿一件皱皱巴巴浅灰色衬衣,显得其貌不扬。鲁叔叔问文亮在哪个所上班,上班习不习惯。文亮不高兴老爸老把他当小孩子,动不动让他管比自己大几岁十几岁的人叫叔叔阿姨。他应付了几句,就进自己房间去了。
等客人走了,文亮出来对老爸说:“老爸,我给你提个意见,你别动不动就让我管人家叫叔叔,今天单位同事的小孩还管我叫叔叔呢。”老爸说:“叫叔叔怎么了?这是让你跟人家好好学学,人家小鲁可是名牌大学生。”文亮不服气地说:“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怎么名牌大学生也学会送礼了。”说着走到沙发边拿起地上的两瓶酒来,看了看说:“老爸,你这可不对呀,这可是受贿呀,小心纪检的来查你。”老爸拍了一下儿子的头说:“臭小子,喝两瓶酒就是受贿,那好多人就该坐牢了。”
老妈将两瓶酒拣到柜子里,说:“这小鲁蛮懂事的,老徐,你能帮就帮他一把。”老徐说:“小鲁这小伙子是不错,我看以后是大有前途。”文亮在一旁说:“老爸,你所说的大有前途是指什么?是不是指以后能当个大官,要是这就是你说的所谓的前途,那我宁愿不要前途。”老徐摇头叹息对老婆说:“城里的孩子跟农村孩子就是不一样,农村出来的孩子就是懂事些,知道上进。就拿小鲁说,刚来行里的时候,穷学生一个,夜里就睡在经警班的桌子上。这才几年时间,老婆、房子全都有了,现在就一门心思奔事业。咱们家亮亮将来一定赶不上人家。”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亮亮,你那个自修学得怎么样了?”文亮一说学习头就大,又溜回自己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