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亮站在工人文化宫门口,看着这城市夜晚繁华的街道。依然是人来车往,依然是灯光闪烁,游人如织,一切和几年前似乎并没有改变。只是站在此处的人老了几岁,昔日的那些同伴们他们此刻在做什么,他们是否还留恋游荡在街头的日子。跟兄弟出来玩和约女孩子出来是完全不同的心情。跟兄弟们出来心情很放松,大家说话无拘无束,可是有时候待久了会一起无聊。而约女孩子出来,那又是一种心情,有点兴奋,有点期待,还有点小紧张。
正当文亮站在路边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卉来了。她显然是经过打扮过,浅红色的时尚套装,挎着一手包,脸上化了淡妆。文亮笑着说:“你这么一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吴卉笑了笑。两个人一起走进电影院,这天放的是一部美国大型动画片,文亮觉得挺没劲的,差点就睡着了。可吴卉看得很投入,情绪跟着电影情节的变化起伏波动。出电影院时,文亮问电影好不好看,吴卉说:“蛮好看的。”文亮提议去茶楼坐坐,吴卉说好。两人进了茶楼,刚一坐下,听人叫他:“老徐。”文亮见是行里的赵波也在跟一个女孩在喝茶。赵波冲文亮挤挤眼睛,文亮过去同他聊了几句,依然回来同吴卉坐在一起。
吴卉点了一壶茶和一袋爆米花,两人随便聊天。吴卉问:“你的自修大专毕业没有?”文亮说:“没搞了。”“为什么不读了?”吴卉问,文亮说:“可能是离开学校太久了,学不进去了。”吴卉说:“不修完可惜了。”文亮想说你要让我读我就继续读下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那样说太露痕迹了。赵波要离开了,冲文亮悄悄地摆了个V字的手势。吴卉看着赵波的背影说:“我不喜欢赵波,太喜欢拍领导马屁了。前几天他老头住院,他为了巴结行长,下了班不去医院,却先帮行长去体育馆订场子,又陪领导打球。”文亮问:“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吴卉说:“还不是他们一起玩的马伟说的,马伟也是跟领导挺紧的一人。”文亮说:“那他也不容易,能两头兼顾也不错了。”
吴卉嘴一撇说:“你还挺护着他,是不是你们是好兄弟,我刚才说的话你还要告诉他?”文亮笑着说:“怎么会,我只是觉得这是人家的一种生存本能,没必要去嘲笑他。说实在的,我自从去了上岗,已经不太关心行里的事了。”
从茶楼出来,文亮要打车送吴卉回家。吴卉说:“还是坐公交车吧。”两人来到车站等车,吴卉说:“赵波刚才看见咱们在一起,回行里一定会说出去的。”文亮说:“管别人说什么。”吴卉问:“那咱俩算什么关系?”说完眼睛逼视着文亮,文亮拉住了她的手。这时候中巴车来了,文亮说:“还是先上车吧。”吴卉说:“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几个乘客都上车了,卖票的将脑袋探出窗外,看他俩没有上车的意思,让司机将车开走了。
文亮鼓起勇气说:“做我女朋友好吗?”吴卉说:“你真的喜欢我吗?”文亮说:“喜欢。”吴卉说:“那你说出来。”文亮说:“刚才不是说了吗?”吴卉撒娇说:“不,我要你亲口说出来。”文亮就说:“我喜欢你。”吴卉说:“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文亮提高了嗓门儿又说了一遍。吴卉还嫌声音不够大,文亮说:“那我可要大声喊出来了。”吴卉笑了,说:“记住你今天的话,可不许反悔。”
上车时,吴卉很自然的挎住文亮的胳膊。两人在靠窗的们子坐下,文亮看车上不多的几个乘客,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想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若干年后,自己也许还记得这样一个夜晚。下车文亮陪着走到吴卉家楼下的楼道口,要分手了,似乎还缺少一个仪式。文亮看着吴卉,她的眼中隐藏着暧昧。见周围没人,文亮做贼似的亲吻了她,还没来得及品尝甜蜜的滋味,就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吴卉将文亮推开跑上楼去,回头对文亮说:“记得给我打电话。”
上岗分理处的同事们听说文亮和吴卉谈起了朋友,都起哄着让文亮请客。文亮也顺从民意,拿出五十块钱请郭梦云去买了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大家吃。大家正说说笑笑的时候,张景云黑着脸走了进来,说:“上班时间不要说说笑笑,吃的东西都收起来,都回自己的岗位去。”郭梦云等他走回小房去了,嘀咕说:“自己心情不好,拿这些人出气。平时吃起来比哪个都积极。”
文亮知道张主任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好,原来马行长升到支行去了,调来了鲁行长。这次全分行进行了一次大的人事调整,又撤消了几个储蓄所,买断了一批员工,内退了一批,连文亮的老爸徐长江也被劝退了。老张跟新来的行长完全不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脾气秉性,老张心里也没底,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张有点担心自己的主任位子坐不坐得稳,上班也是没精打彩的,在那边对刘琴说:“马行长这好的领导怎么就调走了呢!”刘琴说:“正因为在下面干得好才升上去了。”
文亮对上层的变动一向不感兴趣,他想谁当行长咱都是干活的,给谁干不是干。这个新来的鲁行长他还是知道的,就是以前被老爸挂在嘴边的名牌大学生鲁信。名牌大学生就好比股市中的潜力股,趴在下面时似乎跟别人没什么区别,可你不注意的时候,他也许已经升上来了。在银行这样的单位,名牌大学生还是很吃香的。只要会混人事,勤着往领导家里跑,受重用也是早晚的事。鲁信这几年进步很快,在多个部门历练过,干工作也是如鱼得水。当初他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乡下的穷小子,如今也抖起来了。人也发福了,大背头梳得光亮。听老爸说他过年的时候,开个小车回老家的村子,搞得还挺轰动的。
鲁行长那天下基层检查工作,看见文亮说:“小徐,你在这里呀,你爸爸还好吗?”文亮说:“还好,已经退了。”鲁行长就去同张景云谈工作了,老张在鲁行长面前是毕恭毕敬的。鲁行长说:“你张景云我还是了解的,这些年在上岗干得不错,行里对你的能力是肯定的。”一番话仿佛是让老张吃下了定心丸,能得到现任领导的认可那感觉比吃了蜜还甜。
得到新领导的认可,老张仿佛是游戏中加满血的勇士,又复活过来了。为了让新行长看到他的工作能力,让分理处的存款数字再上一个新台阶,他除了将行里下达的存款任务分解落实到每一个人身上。还找关系搞来商贸中心个体户的名单,开了一大摞一元的活期存折,亲自给人家送上门去。这招还不错,拉来了不少客户。有的客户就提要求了:“人家对面那家银行每天都上门收款,你们行不行?”老张连说:“没问题。”
于是,每天下午四五点钟,老张带着文亮和冯涛轮流去到市场里面,到个体户卖货的地方去收款。这天下午,文亮跟老张出去收款回来,回来将收来的几万块的单子一一录入电脑。坐在对面的郭梦云说:“把这些个体户都惯得没有样了。”文亮说:“你能拉存款当然可以这样说,像我们拉不来存款只有腿脚勤快点了。”的确,这几年,在银行关系多、路子广、会拉存款的人越来越吃香,领导器重,安排的也是轻省的活儿。而拉不来存款,业务再好,在领导眼中也只是一些做呆事的人,动不动因为任务没完成,还要被扣工资。这让像文亮这样的人有时也觉得很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