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文亮上班的时候,郭梦云问文亮看上没有,因为介绍人打电话来问她了。文亮说:“没感觉。”郭梦云当时用手机给小刘打电话,把文亮的原话‘没感觉’告诉小刘,小刘在电话中说:“他们聊得蛮好的,怎么会没感觉?”郭梦云笑着说:“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我们这位小徐头不好剃,让你们有准备。”
一旁的彭丹说:“小徐,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这也没感觉那也没感觉。”文亮说:“你小孩少打听大人的事。”郭梦云打完电话说:“这个不行,下回我帮你物色个学校老师怎么样?”文亮说:“打住,我明天晚上还有一场相亲,我老娘单位的人给介绍个护士,先把这个应付了再说。”
张景云拿着洗好的照片分发给大家,听说文亮相亲不成功就说:“这种事也是勉强不来的,这次不行下次再来。”正说话时,见支行公关部的张玲带着审计的人员下来检查。张主任忙将审计人员让进边上的小房子里,张玲给他们作了介绍,自己过来和营业室的人打招呼。文亮以前跟张玲在农机所一起共事了好几年,前一阵农机所撤消了,张玲就调到支行的公关部去了。公关部主要负责拉存款,跑税务局、财政局、医院、烟草这些有钱的大单位,有时也联络招待一些下来的检查组。按说这职位很适合张玲,只是文亮早就听说半年前张玲出了一场车祸。把她完整的家给毁了。
张玲跟小李结婚以后,又生了个儿子,一家人很幸福地生活。那天晚上,小李骑摩托车带着张玲回家,路经杭州路时,与一辆刚从加油站出来的出租车相撞,由于速度过快,两个人都飞了出去,小李当场身亡,坐在车后的张玲,由于戴了头盔,并无大碍,只在手臂上留下一道疤痕,捡回了一条命。
此时的张玲仿佛从半年前车祸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只是脸上的神情显得淡淡地。张玲问文亮在这边上班习惯不习惯,文亮一边帮外面的储户办业务一边说:“别的还好,就是零钱破钱太多,每天做不完的事。”张玲把人带过来就先回支行去了,这边张主任把所里的帐目搬到小房间里供审计的人检查。
文亮对郭梦云和彭丹说:“人生无常呀!当年张玲的老公小李经常到所里去接她上下班,我还坐过他的摩托车呢,没想到这人说没就没了。”老沈走过来说:“这摩托车就玩不得,没听人讲石城头一批玩摩托的有三分之二都出事了。”郭梦云说:“说得好吓人,我以后也要少坐点摩托。”彭丹笑着说:“太婆最喜欢坐麻木了。”文亮边听大家议论,边在分给自己的那张合影照片背面题了一首打油诗:
二十年后寻旧踪,所内人员各西东。
前尘往事不堪忆,青春岁月太匆匆。
彭丹看了问是什么意思,文亮说:“这是我想象二十年后看这张照片时的一种心情。”彭丹说:“二十年后的心情你也想象得到?”文亮说:“二十年后,我都快五十岁了,这所里的人绝对是各奔东西了,到时候就只剩下追忆青春了。当年我在农机所跟张玲共事时比你还小,现在不也成老青蛙了。”话未说完,一个储户拿着一大袋零钱来存,文亮赶紧将照片塞进抽屉,专心数起钱来。
傍晚六点半钟,文亮准时来到津晶商场门前的三路车站旁,老妈讲程阿姨六点半钟带女孩来见面。等了不到十分钟,就见程阿姨领着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小徐,你早来了?”程阿姨问,文亮点了点头,看那女孩又瘦又黑,身高一米五出头,长相平淡,活脱一柴禾妞儿。他暗暗后悔今晚不该来。程阿姨介绍那女孩时,他也没听清她叫什么。程阿姨说:“小徐。你们俩到街上去转一转。”说完她就回家了。
文亮想这就是哄哄说的带不出来的女孩,石城就这么大点地方,万一碰到个熟人可如何是好。他对柴禾妞说:“要不咱们到江边去转转吧?”柴禾妞点头同意。于是,两人过了马路,从海观山宾馆边经过,沿着一条运煤的铁轨一直往前走。这铁轨左边就是长江大堤,右边是一幢一幢的居民楼,铁轨两边杂草丛生,平日里这条路上行人很少。
走在这条路上,文亮的心才安定下来,他想老这么闷着也不好,总得想法子把今晚混过去。于是他没话找话的问女孩叫什么,在哪里上班,跟程阿姨什么关系。女孩叫罗芳,是某医院的护士,她说程阿姨是她妈妈的同学。两个人这么简单地聊了几句,陌生感消除了不少,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总不能这么一直走下去。文亮看见江边的那艘休闲游轮,就对罗芳说:“不如我们到那上面去坐坐?”罗芳大概也走累了,点头同意。
文亮花十块钱买了两张票,两个人走了一段长长的踏板,进到游轮的里面,又通过一个狭窄的铁楼梯,上到二层。这上面中间一大片空场做舞池,边上是一个一个的座位。下面就是长江,江浪打来,船身还会轻微的晃动。两人上去的时候,上面正放着舒缓的音乐,不多的几个人正在跳舞。两个人在边上坐了下来,文亮又去买了两瓶饮料,边喝边听音乐,也算是暂时心定下来。
这罗芳话不多,文亮不讲话,她也不讲,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文亮想这罗芳要是个美女就好了,长江美景,音乐声声,美人相伴,一切都完美了。又一想,是美女追她的人排成队,哪还会出来相亲呀,自己早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还是抱幻想太多。待音乐声停下来,文亮对罗芳说:“你们护士工作很辛苦,上回我老爸住院,看见那医院的护士个个忙得团团转,听说工资待遇还不高。”罗芳说:“我都习惯了,”又说:“你们银行柜员的工作也挺辛苦的吧,上回我去存钱等了半个钟头才存上,我看好多人排队。”文亮说:“每个单位都一样,脏活累活总要有人干,我这些年也习惯了。”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总算把时间混过去了。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老妈还坐在客厅等消息。文亮说:“妈,以后这种事再别给我乱应了,要不可别说我不给你面子。”老妈说:“怎么了,没看中?”文亮说:“这都介绍的什么人呀,带都带不出去。”老妈说:“你也别太挑了,差不多就行了。我介绍的不行,你就自己赶紧找一个。听你爸说银行帮储蓄员盖的楼盖好了,结了婚的人才有资格分,你要抓住这个机遇。”文亮不耐烦听老妈唠叨,就回房睡了。
星期天是文亮和冯涛上班,因为周六休息了一天,所以周日这天他俩要从早上八点一直上到晚上八点。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市场做生意的一名储户用脸盆端着满满一脸盆硬币来存钱。冯涛看着文亮说:“咱这一天可有事干了。”储户把钱和存折放下就走了,回头等点出个数来再告诉她填写存单。两个人边办业务边搓钱,按要求五十枚搓成一筒盖上私章,凑够十筒再用绳子捆好用纸封包。这是简单的手工劳动,就是做起来麻烦点。
“哎,徐文亮。”文亮正埋头搓钱,听人叫他,抬头一看,是吴卉来了。像是有一抹阳光照进黑暗的地方,文亮的心怦然跳动了几下。他站起来,趴在柜台上问:“你怎么来了?”吴卉说:“我到这边来买东西,顺便来看看你。怎么,也不让我进去坐坐?”文亮忙去开铁门让吴卉进来,问她:“你们所里现在还好吧?我好久都没有过去了。”吴卉说:“还说呢,你这一走,从来没说去看看我们,是不是把我们都忘了。我们可是常常提起你。”冯涛看吴卉进来,起身说:“小吴来的正好,帮我顶一会儿,我去市场里买点东西。”吴卉说:“你可真会用人,快点儿,我一会儿还有事呢。”冯涛笑着说:“马上,马上。”说着开门出去了。
吴卉看着一脸盆硬币说:“这边也挺忙的?”文亮说:“忙而无功,原来咱收一万元,一分钟搞定。”用手指了指脸盆里的硬币说:“这数一天,也没几个钱,一点效益没有。”吴卉说:“全当为人民服务了。”文亮说:“也只有这么想了。”一个储户来取5000元钱,吴卉帮他办理了,文亮复核无误,将钱付给吴卉,吴卉用验钞机过一遍,连存折交给储户。吴卉说:“还是双人临柜保险些,我前些天一不小心错了两百块钱,还不知错在哪里了,气死我了。”文亮说:“柜员制就是这样,一点不能开小差。”
“听说最近有人给你介绍女朋友?”吴卉忽然问。文亮说:“你听谁说的?”吴卉说:“别管听谁说的,只说有没有?”文亮点了点头。吴卉问:“感觉怎么样?”文亮说:“没感觉。”“没感觉是什么意思?”吴卉追问,“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文亮说。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文亮犹豫了一下,感觉自己正在做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抉择。他小心翼翼地说:“明晚有时间吗?一起出来切磋切磋。”吴卉看了他一眼说:“切磋什么?”文亮抬头见冯涛正从外面走进分理处大门,他低声说:“明晚七点,文化宫门口不见不散。”吴卉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文亮起身给冯涛开铁门,冯涛说:“这个潘老板真奸,我买个台灯让他给便宜点,他就是不肯。”文亮说:“没听说无商不奸吗?”吴卉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小包说:“我也该走了。”冯涛说:“再玩会儿,顺便帮我们把硬币搓完。”吴卉笑着说:“你想得美。”文亮说:“有空再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