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经过长途跋涉,妙善终于回到灵山寺。
灵山寺位于大陆的中心,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一千多年,为当今正邪两派之首。灵山寺的开派祖师是一书生,曾经郁郁不得志,当年流浪四方,历经百劫,看破红尘,后来削发为僧,法号名为释空。走遍大陆,发现灵山内,山高如云,清秀而不失古朴大气,灵气逼人,格局极佳,日后必定兴盛。遂再此开山立派,以灵山之名,号灵山寺。十年间,已是崛起起于正道之中。一日,释空在灵山的最高峰上闭关,发誓“不获佛道,不起此座”,终于大彻大悟,领悟到解脱生死之道,入道成佛。以此思索,构成四谛说为核心的佛教最基本的教义:即苦谛(人生皆苦)、集谛(苦之原因)、灭谛(彻悟苦的原因,达到“涅槃”的境地)和道谛(通过修道达到“涅槃”的途径)人们通过修行、断惑、涅槃,最终成为阿罗汉(“不生”的意思),而不再堕入六道的轮回。释空终于堪破生死,以普度众生为己任,信徒遍布整个大陆。百年间,成为大陆第一强者,灵山寺亦为正道支柱。几百年来,兴盛无比,邪教轻易不敢造次。
传至今日,主持是妙善高僧接任,已是第十四代。妙善佛法高深,宽厚待人,受天下人敬仰。灵山寺规模越加壮大,有山门,钟鼓两楼,大雄宝殿,藏经阁,琉璃殿等等数十个组成。僧众也是人才辈出,有五大神僧,十八护法僧等,普通僧人亦有数千人之众。
灵山高耸入云,而灵山寺就在峰顶之上,云雾缥缈朦胧,远远看去,如同仙境一般。
妙善背着小孩,一路上为了避免俗世纠纷,也未曾驾云。途中为了照顾柳寒,耗费了些时日。这次走到了山门前,看着几百米的长的阶梯,直通入山顶。
这时,妙善把宽大的袖袍舞动,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如同插上了翅膀,缓缓向山顶飞去。
灵山寺的正门是用大理石砌成,高十几丈,雕梁画栋,古朴庄严。特别是那灵山寺三个鎏金大字,宝相庄严,仿佛刀削斧劈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妙善到了山门前,徐徐落下。这时,寺里的钟声响起,高亢悠扬,震人心神,看来是到作早课的时间了。
门口现在人少,只见有一胖一瘦两和尚正在打盹,胖的约莫30来岁,穿着灰色僧衣,手并拢,靠在大门处,呼噜声极大,连肥肉都在抖动。瘦子要年轻一些,穿的却是黄色僧袍,呼吸均匀。
妙善静静的走过去,忽然咳嗽一声,说:“徒儿们怎如此懈怠”!
两和尚听闻有声音,这才惊醒,看见来人的面孔,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还是胖和尚稍微好些,喊了声“师父,您回来了,徒儿一时糊涂,责罚我吧”。
这时,胖和尚拉了拉瘦和尚的袖子,并努嘴示意。瘦和尚这才随声附和,“对,师祖,我们错了”,说完,羞愧的低下头去。
妙善面有愠色,捋了捋过胸的胡须,说声“罢了,如今灵山寺也太平,今天就算了,不过,你们得罚抄般落心经十遍,去吧。”
缘风,缘清听命,撇了撇主持身后的竹篓,再不敢迟疑,向大门旁边走去。缘风转了转黑黑的眼珠,不甘的神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的好奇。在拐角之处,他一把拉过缘清,胖胖的身子很是灵活,无声无息的蹲下了身子。
妙善向大雄宝殿走去,绕过几个弯,进入一个偏僻的竹林之中。落木萧萧,秋叶累累,只见一和尚鹤发童颜,身材中等,一身白色僧衣很是干净。他在院子里摆了个桌案,上面文房四宝俱全,右手抓着狼毫大毛笔,左手端着酒壶。如鲸吞牛饮一般,喝完把酒壶一抛。对着面前的白纸肆意挥洒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尔时佛告须菩提。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如菩萨大乘中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修行。如是降伏其心。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是愿乐欲闻。”转眼间,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字跃然纸上,字迹大气古朴,令人叹为观止。
妙善赞许的点了点头,此文出自佛学,《金刚经般若波罗蜜经论》。原来,此人法号妙空,拜入佛门几十余年,颇有个性,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自从几年前他们师兄弟之间发生一次很严重的争执,他就没有踏出竹林一步。平时做完早晚课,就喜欢研究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其中,书法更是一绝,如同山中隐士,平时喝酒、作诗也无人打扰,倒是乐在其中。
一念及此,妙善神色很是忐忑,心中想道:这孩子关系重大,若由我看管,必定是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而且身为主持,平时事务繁多,也恐怕照顾不好,那又怎对得起,流水村那些枉死的村民。
对了,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师弟一人独居,了无牵挂,正好让柳寒和他做个伴。孩子是妖星降世,为了以防万一。以后定是不能让其学习功法,只让其修习佛法和四书五经。相信人性本善,日子久了,让他成为正直的人,不是难事,以后也可为正道所用。想到此处,心中的羞愧似乎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安慰。
正在思考间,却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朗朗笑声,“师兄,大驾光临。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为何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坐坐”,妙空说完,拉着妙善的手,把他请进了房间。
妙善吃了一惊,师弟的感觉竟如此敏锐。想自己是得道高僧,修行数十载,行走之间,声音已是微乎其微,竟然还是被察觉。
走进房间,这里与寻常的佛舍不同,里边是张檀木制的八仙桌,古色古香,周围墙上也贴了许多装裱过的字画,好一个文学大儒的住处。
妙空赶紧砌了壶茶,对着茶壶均匀倒了了三次水,热水翻滚之下,整个竹林小舍顿时茶香四溢。
妙空给师兄的杯子倒上茶,正好是杯子的三分之二,不多也不少。
妙善坐在靠右边的椅子上,茗了口清茶,缓缓说道“哈哈,看来师弟对茶道有过研究,甚至连佛门功法,也是精进了许多啊”。
妙空不自在的摸了摸桌椅子上的把手,他们师兄弟感情原本是极好的,相处几十年来已是极为熟悉。这时,听到师兄的赞誉,却是不置可否。
师弟明白,自己与妙善终究埋着一件事,挡着一层隔阂。只是,对于师哥前来看望自己,心中倒也很是高兴。他狡黠的笑了笑,“师兄,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佛法早已是登峰造极,我哪敢献丑,这次来是否有事相商啊”。
妙善听闻,点了点头。再没有当主持的那威严,声音也是软了许多,苍老的声音体现着急切。
“师弟,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很少要求你什么,我也知道你没有收徒的习惯,但是这次关系到天下苍生气运,请一定要答应我的请求”。
妙善说完,已是放下身后背篓,揭开包裹的红布,把小孩放在了茶几上,说:“师弟,请看”。
妙空看着师兄一脸凝重,很是诧异。他看着桌上的婴儿,发现长得确实可爱,嘟哝着小嘴睡得很安详。更加疑惑不解,按照师兄的习惯,是很少这般着急的。
妙善这时,走到门口望了望,只见四周空旷无人,微风习习。然后把门窗都关上,这才对师弟说,“等会我给你说的都是秘密,切不可对外人说起”。
妙空听闻,知道这是师兄对自己的信任,重重的点了点头。
妙善吁了口气,从天煞孤星降世说起,屠村之祸,一直说到把这婴儿带上山。
半晌之后,妙空依旧邹紧眉头,心中已是掀起惊涛骇浪。天煞孤星降世他也有所耳闻,却惊讶于正教同道的无耻,竟然这么狠,宁杀错、不放过,那与邪教何亦。
妙空叹息了一声,端起的碧绿茶杯,又是轻轻放下。说“师兄,你是对的,修佛修的是心,慈悲为怀本没有错,你无愧于天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此事泄露,灵山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处理”?
妙善略带歉意,沉吟道“师弟,我想如今只有我俩知道此婴儿的身份,只要不外泄,定然能保他平安。还有,他还年幼,我照顾事务繁忙,多有不便,放在小辈弟子那我也是不放心,还是想请你代为照看。你有着诗佛的雅号,天下无人不知。以后只交其佛法与四书五经,只要能成为正人君子,所谓的天煞孤星之说,也就破了。就算以后,有什么变数,为兄一力承担。就为师兄破一次例吧,如何?”
妙空站起身子,在房里来回踱步,确实,此事事关重大。他的脸上阴晴不定,不知是不是喝过酒的缘故,脸色慢慢地泛着红。
“师弟,当年为了灵山寺的名声和气运,我确实对不住你,我希望你不要怪罪于我,看在多年的情分和这位小施主的面子上,此事请你务必要答应。”妙善言语恳切,眼神也是越加的坚定。
“阿弥陀佛,罢了,以前的事休要再提。我答应你,不是为你,是为了这位施主。我保证此事绝不外泄。这孩子由我照看,决计没有人能动他分毫”。
妙善面色好了许多,双手合十再次称谢。
妙空板着脸着说道:“你啊,还是这般客气。不知这位小施主,可有法号,即是师兄所救,也应该由师兄所起才是。”
这时,妙善不再谦让,思考良久道:“你的弟子,那就是缘字辈,缘起缘灭事事休,就叫缘休吧,师弟,你认为如何?”
“妙哉,因缘而起,因缘而灭,人生即是如此,就用这个名字吧。”妙空看着柳寒红扑扑的脸蛋,笑意更浓,仿佛年轻了十岁。
“哇啊,哇啊。”一声声啼哭响起,他兴许是饿了,也似乎也是认同了这个名字。不管如何,命运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
妙善推开房门,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他们静静的看着苍穹如墨,已是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