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始才觉察,这样的我,只当的一个愚字。
前段时间和别人讨论,我接受不了那人的观点,就说了一句话,“观念胜在异同,人心各有定论。”如今细下品读,突然想起了妈妈,想起了每次我夸夸其谈的时候,她总是默默的听着,不与我争论,哪怕我说她不聪明、太迂腐,她也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她是个聪明的人,而自以为是的我还那么洋洋得意,仿佛真是个聪明的人,如今想来,那么可笑。我这个愚人都自以为有点才华,何况她这位把我生出来的高手。
我和妈妈话最多的时间,是爸爸经商失败之后,那真是一段不愉快的时光,家里债台高筑,面目全非,爸爸也似变了个人变,不再勤快、正直,往昔拼搏的勇气都已消散,整日在玩乐和赌博沉溺,无有盼头。哥哥少年心性,不长在家,妈妈又没有女儿,在那段时光里,能和她说得话的,只怕也只有我这个小儿子了。
我虽会陪她,但我在家的时间很少,也只是在了解了家里边的状况之后才时常和她说话。而至今我仍然无法忘记嫂子说的话,在哥哥带她来家里的几个晚上,她总是看见妈妈一个人,冷清的房子,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妈妈独自仰躺在上,呆呆的看着电视,一个人。三年,三年中这样的画面到底上演过多少次,我不知道。
当时可以说是妈妈独自支撑着这个家,撑起了这一方温暖,而我,在享尽这个天堂的时候,却依旧保持着高傲的姿态,肆无忌惮的展示年轻人的无知和狂妄,凌厉的批判着爸爸的百般不是,甚至数落她的无所作为,一度过分的把她看得和街边打杂的阿姨一样,一个平凡的村妇,褪去了那层高贵的光环,依旧敬重,却不在敬仰。
我高傲的把她逼到尘埃里,她看着我慷慨激昂的大放厥词,明知道那都是年少的愚昧与狂妄,她却也尽是欢颜,宁愿自己低到尘埃里。而我哪里会懂她当时的心酸和无助。她托付终生的男人整日在玩乐与赌博中沉沦,没有一丝责任感,没有一点担当,这是她需要白头到老的男人啊,如今却是这个样子,她焉能看到希望,或许她几度梦回泪湿寒枕,或许她几次放下,又默默拾起。而应该给他宽慰的我有做了什么?
我当时只会一腔愤怒的批判爸爸,可也只敢在她面前做一只老虎,父亲的威严在儿时已然深重,那是我无法逾越的高山,批斗完父亲,我又自以为是的批评了她:“爸爸固然不应该这样,而你呢,你陪伴了他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你都没有改变他,你这个贤良内助做的也很不合格啊,你整日和他朝夕相处都没有挽回他?你真不聪明。”
我哪里知道,当时妈妈甚至都可能一个星期见不着爸爸,何况他是那样顽固的人。如果当时她真的能看到一丝希望,想来也不会和我说这些话了,也不知当时的我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依稀记得有一次她对我说,她想离开,那是怎样的伤心,才会生出离开的念头,离开这个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地方,离开这个相伴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而我这个呆头呆脑的小伙子哪里懂得人世的沧桑与无奈,傻傻地说:“好啊,跟我来东北吧,我照顾你。”或许这是我说过的唯一一句宽慰了她的话吧。
“妈妈的确不是个聪明的人,只盼我儿能活的聪明些。”
她看着我,笑着,很安宁,很好看。
如今想来,已很难自控。
聪明的我,为什么不能再聪明些?
妈妈,你用韶华白首许我一世安康,让我如何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