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胜
在登州商界,贵人花生油有限公司董事长于秀娟是一个传奇人物。她白手起家,今年不过三十岁,就已身价上千万。
都说每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都有一个甚至几个成功的男人,于秀娟也不例外,她说自己的背后就有一个成功的男人,他和他的家人都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正是为了感谢他们,她才把自己的公司命名为“贵人”。
1.初遇贵人
十几年前,平素学习成绩优秀的于秀娟,却在高考中失利,没有收到任何大学的录取通知。由于家境贫寒,她只能黯然回乡务农。
她的家乡是位于胶东半岛的一个叫做黄埠寨的小山村,最主要的经济作物就是花生。于秀娟回乡后,发现城里和乡下的花生油有较大的差价,她认为开一个榨油的油坊,肯定赚钱;而且出完油后的花生渣饼是很好的饲料,卖掉又是一份收入。但是开油坊需要上万元的资金,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想来想去,她决定从贩油开始,积累资金。
这一年,于秀娟把自家的花生全部送到镇上油坊榨成油。每隔几天,她就骑自行车驮着油桶到城里沿街叫卖。由于她的花生油味道纯正、价格合理,渐渐就有了口碑,销路还不错。等自家的花生油卖完,于秀娟又收购了左邻右舍的花生,加工成油继续去城里卖。
这年腊月的一天,于秀娟遇到了她生命中的贵人。
那天,于秀娟去城里卖油,经过城郊大桥时,忽然听到有人喊她,扭头去看,原来是高中同学刘婷婷。于秀娟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害羞,高兴的是见到了老同学,害羞的是人家现在是大学生,而自己却成了卖油小贩。
刘婷婷兴奋地跑到于秀娟身边,说:“秀娟,我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了,今天终于等到你了。”
在学校的时候,于秀娟跟刘婷婷接触并不是很多,因为两人就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刘婷婷长得漂亮不说,人也聪明,平常也不见得多么用功,可高考时,却轻松考取了南方一所重点大学。而且她的家庭条件也特好,她爸爸是政府一个重要部门的领导。
刘婷婷一贯骄傲得像个公主,根本瞧不起于秀娟这样土里土气的乡下同学,今天她突然这么热情,令于秀娟有些不适应。
刘婷婷亲热地搂着于秀娟,说:“这次放寒假回来,我一直想办一个同学会。听说你经常来城里卖油,就特意守在这里等你。走,到我家去,大家痛痛快快玩一玩。”
于秀娟为难地指指后座上的油桶,说:“可我今天还要卖油。”其实,她从心底里不想参加什么同学会,人家都是大学生,天之骄子,自己去凑什么热闹啊?
刘婷婷说:“不就是卖油吗?包在我身上了。”说着,她抢过自行车,推着就走。于秀娟只好跟着刘婷婷,去了她家。
2.义结金兰
一进门,刘婷婷冲屋里喊道:“妈妈,于秀娟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中年妇女就迎了出来,将于秀娟上下打量了几眼,眼里竟有了泪花:“好孩子,阿姨终于见到你了。”说着,紧紧拥住了于秀娟。
于秀娟有些受宠若惊,心中纳闷:头一次见面,人家怎么这么热情呢?
刘婷婷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说:“其实我妈早就想见你了。她听说你经常骑六十多里路的自行车到城里来卖油,这么小就撑起一个家,非常感动,还要我向你学习呢。”
刘妈妈松开于秀娟,白了女儿一眼,感叹道:“孩子,你比我家婷婷还小一岁,可你看婷婷,到现在还时不时地跟我撒娇耍泼,一点儿事都不懂。唉——有你这么个女儿,你父母真有福气啊。”
于秀娟难为情地笑笑:“阿姨,我这是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呗。您看婷婷多有出息啊,重点大学都考上了。”
不知为什么,刘妈妈的脸色突然有些不自然,但随即岔开了话题。两人聊了一会儿,刘婷婷突然说:“妈,先帮秀娟把那桶花生油卖了再说。”
刘妈妈笑道:“卖什么卖?咱家刚好花生油快吃完了,咱们全买下了,先搬到储藏室吧。”于秀娟大喜,忙跑出去将油桶拎到了储藏室。进了储藏室一看,里面盛满了烟、酒、水果。于秀娟正要问把油倒到哪里,一转眼,看到了墙角垛在一起的三箱花生油,都还没开封。她疑惑地问:“阿姨,您家里有的是油啊,怎么还要?”
刘妈妈微一愣怔,解释说:“那些油都是单位分的外地油,味道不纯,我们吃不惯,还是咱们本地的油好吃。对了,我们同事也爱吃本地油,以后你家的油有多少我要多少,省得你一趟一趟跑来卖。”
于秀娟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刘妈妈怜惜地看着她:“孩子,说心里话,我和你真是投缘,真想有你这么个懂事的女儿呢。”
于秀娟心里热乎乎的,真心实意地说:“阿姨,您对我真是太好了,我也……也想有您这么一个妈妈。”
刘妈妈眼睛一亮,一拍大腿:“既然咱娘俩这么投缘,干脆,你和婷婷认作干姊妹,来当我的干女儿吧。你愿不愿意?”
于秀娟一怔,能够跟这样的人家结上亲,她连做梦都想不到,哪有不愿意之理?于秀娟一冲动,不再犹豫,张口叫道:“妈!”
3.贵人相助
中午,得到消息的刘爸爸于百忙之中赶回家。跟刘妈妈一样,他也非常平易近人,根本没有大干部的架子,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认亲饭。席间,刘爸爸了解了于秀娟家里的情况后,关心地问:“秀娟,你总是这样卖油也不是长远之计,你对将来有没有什么打算?”于秀娟趁机把开油坊的打算说了一下。
“黄埠寨的花生油可以做成一个品牌。”刘爸爸点头赞同,“你为什么现在不开呢?”
于秀娟为难地说:“我现在没有资金,另外,听说还要办各种手续,我又不认识人……”
刘爸爸打断她,大包大揽道:“这样吧,你如果真想开的话,回头把身份证和照片交给我,贷款、办执照之类的事情你都不用管了,回去准备开业就行。”
就这样,做梦一样,于秀娟稀里糊涂地有了一家有权有势的亲戚。当天晚上,回到家的于秀娟兴奋难眠,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刘婷婷不是说今天同学聚会吗,怎么一个别的同学都没见着?
过了两个月,刘爸爸亲自来到黄埠寨,将贷款、营业执照等证件交给于秀娟,他有些抱歉:“应该早办好的,但我把你的身份证弄丢了,只好补办了一个,这才耽误了。”
果然,刘爸爸还给于秀娟的身份证是一个全新的,因为疏忽,不但名字搞错了一个字,于秀娟的“娟”字变成了“绢”,生日还搞错了一个数字,身份证号码就跟以前的略有差别。不过,无所谓,能用就行。
不久后,于秀娟的油坊开业了。她用心经营,再加上刘爸爸这个贵人相助,她的事业顺风顺水,发展迅速。到了刘婷婷大学毕业那一年,于秀娟在市经济开发区的花生油厂挂牌投产,为了感谢干爸干妈,她特地将厂子命名为贵人。而刘婷婷大学毕业后没有回来,在广州做了一名公务员。
去年秋天,于秀娟应同学之邀,出资举办了一次高中同学聚会,刘婷婷特意从广州赶了回来。同学们经过这十几年的发展,不少人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不过,事业最成功的还属于秀娟,当年那些金榜题名的同学都很羡慕她,开玩笑说,幸亏你当年没考取大学,否则的话,现在极有可能就是一个普通教师。连刘婷婷也是羡慕不已,说当初我也不上大学就好了,说不定我也成了大老板。
于秀娟揽着刘婷婷,满怀感激地向同学们说起了婷婷的父母对自己的深情厚谊。说到当年自己做梦一样被干爸干妈收为女儿的那一幕时,她竟泪流满面。
4.查无此人
又一年春天,于秀娟前往香港参加一个商品博览会,途经广州时,她临时决定去看望刘婷婷。她想给对方一个惊喜,所以直接去了她的单位。不料她扑了个空,门卫说单位里没有刘婷婷这个人。
于秀娟大感奇怪:“不可能,我姐老家是山东胶东的,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了呀。”
门卫想了想:“山东胶东?我们单位倒是有一个,不过她不叫刘婷婷,叫于秀娟,你找她吗?”
于秀娟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于秀娟?怎么跟自己一样的名字?她懵懂地点点头:“那就找她吧。”门卫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于科长,门口有人找你,是谁?好,我问问。”他转头问于秀娟,“你叫什么名字?”
“于秀娟。”
门卫冲着电话嚷:“她说她叫于秀娟……啊,你也叫于秀娟?”他诧异地张大嘴巴。
片刻后,刘婷婷急匆匆地跑到了传达室。于秀娟皱着眉问她:“婷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婷婷紧张地看了门卫一眼,似乎是怕别人知道。随后,她拉着于秀娟来到一家茶楼,坐下后,刘婷婷第一句话就是:“秀娟,我对不起你。”
于秀娟一头雾水:“婷婷,你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
刘婷婷故作轻松地说:“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不再瞒你,其实很简单,我上大学冒用了你的名字。”
于秀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不解地问:“为什么呀?”
“因为我的高考成绩很差,我爸爸活动了一下,让我冒用你的名字代替你上了大学。”她说得轻描淡写,于秀娟脑子里却“嗡”的一声,如同遭受雷击,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这么说,当年被录取的应该是我?”
刘婷婷点点头:“是这么回事。不过,今天看来,这点儿事也不算什么了,你也是因祸得福,我们俩的人生都很精彩,是双赢。”
于秀娟看着得意扬扬的刘婷婷,不寒而栗,一切她都明白了:当年,自己被刘婷婷一家给算计了,他们使了卑鄙的手段截留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大变活人,让刘婷婷变成了自己。不难想到,这其中他们必定要串通许多人、打通许多关节,制造多少假证件。
她忽然想到当年刘爸爸为给自己补办身份证把名字写错的事情,恍然大悟,他那是刻意而为,因为自己的身份证信息已经被她女儿占用去了……就这样,因为他们的手眼通天,因为他们的无法无天,一个人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了。可笑,自己还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己的贵人!
于秀娟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屈辱,她盯着刘婷婷:“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们偏偏选中了我?就因为我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孩子,好欺负吗?”
刘婷婷不快地道:“秀娟,你也别这么说,我们家后来不是补偿你了吗?那年寒假,我把你叫到我家,就是想让我爸给你介绍个好工作。你自己想想,没有我爸的帮助,你能有今天吗?”她越说越觉得有理,“你如果念大学,现在了不起也就是一个乡下的穷教师,所以你现在应该感谢我们才是。”
于秀娟气极:“刘婷婷,我一直不明白当初你们一家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刘婷婷说:“我们是过意不去,想补偿你。”
于秀娟摇摇头:“不是,你们只不过是担心我将来发现身份证被冒用,所以才故意接近我,为我换了一个新的身份,以为这样我就永远发现不了真相。”
于秀娟其实也不想把干爸干妈想得那么坏,但现在却不得不面对现实。细想起来,这一对夫妻简直是老奸巨猾,每一步都计划周密,严丝合缝,他们一定在高考前就早有预谋,并做好了各方面的工作,提早就把自己选定为冒名顶替的目标,可怜自己这些年一直蒙在鼓里,如果这次不来广州,也许永远也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刘婷婷默然,显然,一切都被于秀娟说中了。过了一会儿,她忐忑不安地问:“秀娟,你想怎样?”
于秀娟说:“我要揭穿这一切,要让参与此事的人都付出代价。”
刘婷婷可怜巴巴地央求道:“你真的忍心这么做吗?这事捅出去对你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你还是当你的大老板,可对我呢,我会身败名裂,现在的一切可能都会失去。还有我爸、我妈,他们也会受到牵连……秀娟,看在我们一家往日对你的恩情上,不要为难我们好不好?”
于秀娟摇摇头,脸上泪珠滚落:“你们是对我有恩,我也很感激你们,可我不能容忍你们对我的欺骗,对别人权利的蔑视和践踏!”
刘婷婷气急败坏:“你到底想要什么?”
于秀娟一字一字地说:“我只要一个公平!”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