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吃饭时碧娘总寻些有趣的话题与赵聊说,时不时又插入些府内的事情来。赵聊边听着与碧娘笑边又夹给绣菊菜道:“你多吃些。”碧娘在一旁但笑不语,如此看来,他三人倒也是相处得和谐。
饭后,赵聊送绣菊回了屋,又才打着灯到碧娘那里去。碧娘已卸了头饰,见赵聊进门,笑道:“侯爷怎么来了,今儿侯爷当陪陪绣菊呢。”
赵聊解下披风递与村红:“你姐妹俩将我这般推来推去,我倒是没去处了。”
碧娘从柜中又取了一床薄被转头向赵聊道:“如今绣菊和以前是不一样的,侯爷应该多关心着。”
赵聊褪了外衣只听着。碧娘见他这副表情想是绣菊并未与他说,心里念道许是绣菊另想给他个惊喜,于是含笑着再不说,上前替赵聊解了发饰。
“你二人如今是和我打什么哑谜?”赵聊转身环住碧娘,目光落在碧娘脸上,“你若是不与我说,我可就要……”赵聊挑眉。
碧娘知他此言便是要挠她了,她从小怕痒,赵聊是知道的,可她仍笑道:“此事还得她与你说,既然她现在没和你说,那我自然不能说了。”
赵聊闻此言,嘴角一弯开始挠她,二人闹了一会,碧娘笑喘不止靠在床上直道:“我说!我说!”
赵聊听此将她扶正抱在怀里,理了理粘在她颈上的发丝。
碧娘定定地望了望他:“侯爷有后了。”
赵聊怔了怔,良久笑开了,喜问:“你们怎不早与我说,什么时候的事情?几个月了?”
碧娘推了推他道:“看把你急的,横竖今晚你是去不了她那里的。如今已有三个月了,想是侯爷去前一个月怀上的。侯爷走后,我见她饭量更少了,开始只当她舍不得侯爷,后来见她眉也淡了,脸也糙起来。一日赶巧正看她呕吐着,心里边计较道莫不是有了,于是就请了郎中来。一看,才知道原是已有了一个多月。那时你在广信府,先前又是说顺道去见见王家的小姐。绣菊那副脾气哪肯捎信给你?”
赵聊细想了一会:“唉,那姑娘,就是将想的全压在心里头,不愿别人知道,又想要别人知道。这边委屈了,倒是哭着说不委屈。我明儿好好看看她去。”
14:
碧娘比赵聊长了两岁,在赵聊还未封侯时就嫁给了他。那时碧娘家境败落,赵聊母亲见她乖巧懂事,十七岁的赵聊被派到临安做官,离了京城她心中实为挂念,就将碧娘许给了他。待赵聊来到临安,府里也就只他们二人,碧娘心智成熟,对赵聊如母亲对儿子,赵聊待她克己守分,二人可谓担得起相敬如宾这词。只是夫妻做到了相敬如宾的地步上,那其间掺杂的感情自然也少了去。
赵聊随后封了侯,第二日便约她去姑苏城内走走。烈日炎炎,正值芒种。赵聊要下轿子走走,碧娘嫌那日头大,就留在轿中。轿子走了几步便停了,原来前头给人群堵上了,碧娘撩开帘子,用锦帕擦了擦额头,望了望日头,只见前面一个老汉和一个姑娘跪在街道旁,原是那老汉家中田地连年不收,家中子女又多如今不得已才来卖女儿。那姑娘倒是不哭不闹,自己安静的跪在一旁,好像此事与她无关。几个人见那姑娘样貌不错,开始说些下流的话来。赵聊站在一侧,沉默良久后扭头看向碧娘,碧娘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赵聊笑着命书香付了银子。那姑娘便是绣菊。
说来也奇,按说被赵聊这样的人家买回来是再好不过的,只是那绣菊既不欢喜也不悲伤,几日来就好好的端坐在屋里。更奇的是,那绣菊不论怎么甩脸子给赵聊,赵聊全受着,日日往她那蹭,倒像她是主子去了。
碧娘只当没看见,有时她觉着自己是赵聊的母亲,那绣菊是赵聊欢喜的姑娘。她待绣菊也如母亲待闺女,她从心底里疼惜这个姑娘,每个人都觉得她没有心肝,被爹卖了也不哭闹,被赵聊卖了也不感恩。可碧娘却觉着这姑娘自有一股心气在体内郁着,她越不说,越不哭,碧娘越觉得这姑娘着实疼。许是赵聊自己也发现了这点,对她好得一塌糊涂。
村红笑道:“公子倒像把这一世的精力全放在她身上去了。”碧娘柔声道:“他正二十多岁的年纪,正常着呢。”可惜不论赵聊怎样讨好,绣菊就是不同他讲话。那日,他前一天处理些公务到了外县去,赶早才回来,一进门见春杏跑来,急道:“公子这日怎么没来见姑娘!”赵聊正欲解释,春杏又道:“姑娘等了公子一日,见公子未来,哭了一日!”赵聊却笑了起来:“看来她是在意我的。”碧娘将一切看在眼里,不急不躁,仿佛这些事情与她全然没有关系。其实,她不过认了时命,她与赵聊没有那个缘分。
15:
第二日一大早,赵聊便匆忙赶到绣菊那去。
绣菊正添着胭脂,见赵聊匆忙来,奇道:“你不多睡会,这么早起来做什么?”赵聊期盼着她亲口向他道贺,脸上掩不住笑意:“你平日里不爱侍弄这些脂粉,今日怎么有了兴致?”绣菊瞥了他一眼:“我想着侯爷你见了人家姑娘年轻美貌,看到我们这些俗气的人心头难受,想着便拾掇拾掇,让侯爷入眼。”赵聊望望一旁的春杏,春杏只无奈的摇摇头,意思道:她就这脾气,不须管她。赵聊又问:“你可是有话对我说?”绣菊定了定,放下胭脂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你可有给王家捎了口信道你已经回来了?”赵聊答:“我本欲今日写着去呢。”绣菊点点头道:“我今早已写好,叫书香替你送去。你在广信府待了这么些个日子,有许多公文都累下了,我按着事情大小给你分排好放在桌上。吃了早饭后,你先将紧急的那些个处理了。”赵聊一一应着,又问:“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同我说没有?”绣菊摇摇头。赵聊却皱起了眉头来:“你倒是有了我们的孩子也不同我说一声?”绣菊问此言却笑了起来:“我当碧娘和你说了呢,那我来说又有什么新鲜的?”赵聊眼睛忽亮:“你原就打算叫碧娘同我说对吧?你想着碧娘铁定以为你说了,不定就说漏嘴了,我一问,自然就知道了。”绣菊从椅子上起来,整理衣袖,轻笑道:“全是你一人猜的,我可一个字都未有说过。”赵聊也笑着与她对视,随后将她拥在怀里,道:“我倒是越发欢喜你了。”绣菊促狭他道:“可有你喜欢那姑娘多?”赵聊喜道:“三姑娘于我那份感情,是此生难得的知己。你于我是此生难得的佳人。”良久,绣菊缓缓道:“你于我却是此生难得的知己,与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