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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氓再次醒来只见一群人围着自己,他挣扎着要起身却全身酸痛。有一黑胡子的大叔端了碗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你可醒了。在这莽荒之地病了可是看天意的事了,来喝点水。”王氓挣扎着起身,看到自己睡在竹席上,四周昏暗看不清到底是哪。黑胡子起身到角落里拧了帕子又递给王氓:“我们下船后你突然一个的昏在甲板上。杨叔想着你水土不服,这么个地界也找不到郎中要帮你送回浙江去,谁想到忽又狂风暴雨出不了船,只好带你到这了。”
王氓接过帕子道谢,杨叔是送他们过海的船夫,王氓原想这一路应是艰辛,谁料异乡也遇到了不少好人,喉咙有些干哑:“谢过兄长,这一路来倒是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多亏兄长照顾。”黑胡子哈哈大笑,坐在床榻上换了湿袜道:“出门在外难免遇着些困难,相互照应是自然的,小兄弟莫要记挂。只是,我看兄弟当是富贵人家怎来得这般偏僻的地界。”王氓苦笑答道:“家中想要历练子弟便差我出来。只是多走江浙,最北不过京城,最西不过徽州,最南不过江西。不曾到过这西南地界,由此才不知深浅没有准备。多亏兄长照顾。”黑胡子摆手道:“哎,我这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兄弟你身体薄弱怕是再进不了了,等到遇上瘴气那更是吃不消的。我看不如这样,你在这里呆上几日,等到天晴了再随杨叔回去。你那些个货物也都放在这里,拿回徽州,扬州也是卖得好价钱的,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儿货物丢了性命。”王氓点头半答:“昏睡了多日,只不知这是在何处?”黑胡子哈哈大笑:“这是水南,我们这些做客的多在这歇脚。这原本也是荒无人烟,因为来往的人多了,盖了些房子,偶有遇上雨季的便在这淹留几月,便也有人来此开个店铺谋个生的。因我三年两载来此,前些年便搭了这个草棚,虽是简陋但也足够,歇脚喝水还是可以的。“
正说着,外头忽然探出两个脑袋来:“大哥,今儿凌姑娘唱戏你可去?”黑胡子招招手:“去去去,你和她说,俺今个给她带给新人来。”外面两人嬉笑应诺便走了。隔着墙,王氓仍听得到外面雨声潺潺,整间屋子也都泛着潮气,让人有些低落。黑胡子见王氓低头不语,想他是有什么心结才借了作客的名头从家中出来。他将王氓从船上背下来的时候,看到他的文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信州王氏的地位他心中还是有几分估量的,再怎么也用不着一个公子跑到这么远的地界来。黑胡子喝了口水拉起王氓道:“不巧小兄弟你遇上雨季了,这雨季按理来说当晚些,今年便早来了,这一下便是数十日。此处蛮荒也无甚好消磨的,恰有一个简陋戏班子开了个酒家,众人多去那里打发些个时间,小兄弟不如也去看看。呆在这草屋中也是无味。”说罢便将蓑衣笠帽递给王氓。
王氓踏出门,只见周围全是杂草丘陵,雨滴在土地上全是黏土,这一步下去,一双鞋子全是泥,在回头看自己睡的屋子,只不过是简单搭起的草屋,方位地势也是草草,雨水全递进屋里头去怪不得觉得潮潮的一片。王氓不由得笑将起来:“果真是……荒郊野岭处。”黑胡子闻言哈哈大笑。
走了不久便看到同样简陋搭起的酒家,只是这里可是热闹得很,还未到就听见欢笑声鼓掌声叫好声,琵琶声歌声……到了店,几个穿得妖艳的女子出来,一见黑胡子笑得熟溜:“哎哟哟,大家看看谁来了。往常可是舍不得来我们这坐一会的,哪次不是背着东西就走的了,怎么今朝舍得来了?”黑胡子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笑起来:“哎哟我说林妈,我可是想进来的咯,银袋子不答应喏。今儿做了几笔好买卖才敢得进来,便被你这么一说,好生没有脸面。”说罢哈哈大笑,将王氓引上来:“这是我小兄弟,第一次来此作客,不熟行情,你和姑娘们说了可莫要诓他。”
话音未落,一穿着蓝衫的姑娘便走到前头道:“哎哟,大哥说得哪里话,姑娘们哪有诓人的时候。”说罢望着王氓道:“公子随我来吧。”黑胡子望着林妈道:“哎哟,几月不见,凌姑娘什么时候转了性了?这亲自接客,谁都没有过的待遇。”林妈努了下嘴:“快别提了,以前收了这丫头只觉赚了。模样标志不说,琵琶弹得好,戏唱得好,诗词歌赋也对得上,别提多讨人欢心的了。若不是当初红珠楼的老板娘得罪了那夫人,弄得倾家荡产她也舍不得将凌絮给我。按她说呢,凌絮是她按头牌养得,这么点价舍不得买,又被那夫人搞搅,我才得了便宜要了她,当是欢天喜地,现在恨不得将她还回去。谁知道这姑娘,嘴刻薄得很,吃了人家的奶翻脸就骂娘。才和我吵了一通哩,你说说我这么大个店多少姑娘小厮的,她嘴巴厉害,说得我没头没脸往后怎么管教人咧。可气的是,这店中的人全然不知道谁是主子,全都以她凌姑娘说得准,那叫一个鞍前马后,我这妈妈当得倒是无味。”黑胡子笑着打哈哈,也坐下听人唱戏。林妈抱怨了一通又欢笑开颜的招待客人。
凌絮带着王氓转了几个弯来到楼上的茶桌。“公子喝酒还是茶?”凌絮坐下熟练的摆着瓷杯。王氓透过楼上的小木窗看到外头淅淅沥沥的雨水嘀嗒在湖面,惹起薄雾有些失神。凌絮望着他淡淡笑起来:“公子可是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