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回说到,王亚越了王氓去九鲤湖吃酒听琵琶,结果偶遇了秋玉的未来姑爷,琵琶没有听成,还落了一地尴尬。
半月过去,王亚又登东府邀王氓去九鲤湖吃酒。周夫人看了眉头紧促,想说王氓几句,又恐王氓不喜,将话都憋了回去,独自郁闷。王沪看了全当没有见到,日常的修剪花枝,看看公文,晚间推脱说刘姨娘因秋玉离家心思寂寞自己先去宽慰。这般周夫人算是落得孤孤单单,只好今儿寻个由头明儿又寻个由头将西府的人请来与自己说说话,打回牌,顺道听听自己发会牢骚。
王氓最近正忙着族里田租的事情,本不想理王亚,又盛情难却只好随着王亚一同去了九鲤湖的花船。
那日,也是个好天气,日光洒在湖面上一片波光粼粼的景象很是好看。恰好九鲤湖中的荷花又开了,才靠近湖边便是一阵接一阵的清香。花船的纱帘被微风轻轻吹动,里头的人正弹奏着琵琶唱着歌,偶尔还听得到茶水碰撞瓷杯的清响,在炎炎夏日里,一边游览九鲤湖,一遍听着小曲,再配上一壶凉茶是在好不过的了。
快到船前,王氓却兀自停下。王亚正要催他赶快上船,却见他一副认真模样,嘴角浮起了笑,施施然扇开扇子,问道:“氓兄,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柳絮飞来别洛阳,梅花落后到三湘。世情已逐浮云散,离恨空随江水长。”船里的琵琶女歌声切切,船外的王氓双行清泪。
2:
三姑娘在出家在独孤山下的时候王氓一个人在家兀自梳理着那些人每逢生辰,她送给他的信,清秀的小楷透出活泼灵动的味道,也透出了三姑娘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和王氓低沉失落的心。在和王沪的一番争吵后,他离开了信州。在搭上船抵达南蛮之地时,他遇到了一群同去做客的人。
船宿很简陋,加上王氓并不曾过过这般粗糙的生活的,第一夜他就晕船了,吐得天翻地覆。好心的船夫将自家放好的薄荷叶和杨梅拿出来给他吃了。船里有要去赴职的县令,有去做客的商人,有归家的旅人。船夫见他一个人坐在船头便和他搭话道:“官人第一次做吧?”王氓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搭话:“第一次。”船夫笑:“那可是要长大急性才得咧。我以前也拉过一个第一次来南方做客的官人,他家道中落没得法子只好自己来采弄,结果第一遭赔得精光不说,还摔断了腿。”王氓不答话。船夫又道:“官人莫要误会,我老头子嘴巴粗糙说不会什么好听的话来。但确没有羞辱官人的意思,前头那小哥虽说第一次惨得很,但是后来过了几年他就发起来了。所见……所见和那公子说得是一个理,那公子说什么来着……”为了让船夫下个台阶,王氓开了口道:“哪个公子?”船夫一笑,皱纹又出来了,带着渔家特有的晒痕,也带着朴实的善意:“那公子好多年再不来了,他爱四方游走若是路过会来看看我。帮我撑撑船,钓钓鱼,没事还给我修补修补这破渔船。那公子叫什么来着,张……张什么寓来着,是个十足的好公子。”王氓愣住,有些颓然:“那公子乘过你的船?”船夫又笑了:“可不是,那公子有一年到桂林乘的就是我的船。”王氓靠到的船围上,闭紧了眼。船夫以为他又晕船了,连忙叫人将他抬到了里头。
那种说不清楚的酸苦的味道又浮现上来了。他一心觉得三姑娘是那天生的明月,张寄寓便是那普照大地的太阳,他二人站在一起,日月同辉,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穿过他的眼睛刺得他的心生疼。所以那一路而来,他就是一个影子,在那么空旷的天地里自己拥抱着自己的孤独。可这一切又那么自然,那轻盈的月光唯有阳刚的日光配得上,他又有什么好计较,又有什么好不平的呢?只是过了很久之后,他才醒悟,既然是日光,既然是月光,一个白昼,一个黑夜天作之合,但又要怎么相见?有时他又会想,是否是自己关在园林太久,而寄寓仗剑走天涯,大漠看夕阳所以才有那股潇洒不羁的模样。他是不是出来走走也就成了张寄寓?哎呀呀,你看看,本是一场逃离,怎么又绕到了原地,怎么又偏要叫他在此时此地得知他张寄寓来时,是何等的潇洒自在,他一直都伤害了他的尊严,可他只是一个影子,谁看得到,谁又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