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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撞车

当汽车驰过

金属野兽的轰隆声低沉而浑浊

它大马力的冲击无人可挡

没有肉身能抗住它的轻轻一撞

车撞上狗的一瞬

我身体一缩,心里一紧

疼痛如墨汁在宣纸上渗延

紧急刹车,也无法避免这一切

就像无数次

车替人承受了一撞

车被撞上时的那种心痛

也是一样的,也是承受一种死亡

一种无法躲避的命运

人安然无恙,车却满身伤痕

我又看到了车祸

人倒在地上,鲜血像是染在了衣袖上

那触目惊心的红

真的发生了,反而显得不真实

时间静止,仿佛电视剧拍摄的中场

自行车像是一个摆设的道具

那辆汽车也似乎若无其事

只有那个人,慢慢地瘫软

最后四肢朝天

——车祸猛如虎:《撞车》赏析

汽车是最为寻常的交通工具,自然也是现代社会最大的安全隐患。汽车给人们的出行远涉、旅游度假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无疑当它急速飞驰的时候,总会给人带来不寒而栗的感觉。少君《撞车》一诗也聚焦汽车,主要写汽车惹祸肇事的几种情形,诗中描述的诸般惨景,比比都是令人目不忍睹,心生寒意的。

诗的首节是对汽车不可一世、威力无限情态的直观写照。“金属野兽的轰隆声低沉而浑浊/它大马力的冲击无人可挡/没有肉身能抗住它的轻轻一撞”,诗人将汽车比喻成“金属怪兽”,再描述它“低沉而浑浊”的轰隆声,“大马力”的冲击,所有这一切都给人恐怖之感。人创造了机械,机械化衍生出汽车,然而人在汽车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没有肉身能抗住它的轻轻一撞”,工业化的恶果最终还是要由人类来承担,这不是对人类本身的莫大讽刺吗?这一节通过直接描述汽车的恐怖性存在,为下面描述的多种车祸作铺垫。

接下来,诗人用三个节次分别描写了三种车祸景观。第一种车祸是车撞物。诗人以“狗”为具体物象来交代此类车祸,重点讲述了狗被车撞上后人的心理反应:“我身体一缩,心里一紧/疼痛如墨汁在宣纸上渗延”,当一个生命被汽车扼杀,人类总会本能地感到紧张和疼痛,潜意识中那种死亡欲望会从人的心底泛上来,令人的情绪久久不得平静。第二种车祸是车撞车。“车替人承受了一撞/车被撞上时的那种心痛/也是一样的,也是承受一种死亡/一种无法躲避的命运/人安然无恙,车却满身伤痕”,诗人在这里采用拟人化的手法,将被撞车辆拟写为“承受死亡”、“满身伤痕”,旨在表达对车祸惨状不忍直面的痛苦心情。第三种为车撞人,这是三种车祸中最为惨烈,人们最不愿看到的情景。“我又看到了车祸”,用副词“又”来说明车祸的发生不免太频繁了。诗人接着具体叙述了人被撞上之后,由流血到瘫软到最后一命呜呼的情形,此情此景,令人好生伤感与悲叹,一个几秒钟前还是鲜活无比、有说有笑的生命,一旦遭遇汽车侵袭,短时间内就命归黄泉。人类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与此同时,汽车这个金属怪兽还将继续在人间肆虐,谁也无法阻止它的行进。也就是说,类似的悲剧还将在人世间继续上演。

台湾诗人罗门曾写过一首题为《车祸》的诗,诗中写道:

他走着双手翻找着那天空

他走着嘴边仍吱咕着炮弹的余音

他走着斜在身子的外边

他走着走进一声急刹车里去

他不走了路反过来走他

他不走了城里那尾好看的周末还在走

他不走了高架广告牌

将整座天空停在那里

这首诗的抒情格调与少君的诗歌迥然不同,但对车祸猛如虎的主题揭示却是殊途同归的。它充分利用了调侃、反讽的修辞手段,以一种举重若轻的方式将车祸对人生命的突然剿杀这血淋淋的现实艺术地交代出来。被车祸毁灭的人,就与这个世界的灯红酒绿、繁华喧闹永远说再见了,此情此景,怎不令人痛心疾首呢?

概括起来,这个地球上出现的车祸,无外乎就是这三种情形:车撞物(动物、植物、非生物)、车撞车、车撞人。而无论哪种车祸类型,都将导致人类在身体和精神上的极大受伤。少君的这首诗以艺术的形式再现了车祸的惨状,告诉我们“车祸猛如虎”的严峻事实,既提醒我们珍惜生命,也引导我们反思现代文明的利弊祸福,其主题是富有现实意义和人文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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