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山林寂寂,只有呼呼的风声卷动枝叶发出簌簌声响和不时传来的柴火哔剥声回荡在不归谷深处的一片灌木丛林里,这里树林遮天敝月,乱草长至人的腰身以上,已经不再是先前的不归谷口。尹梨胭很奇怪,适才产生幻象后,她便发现身处的地方也改变了,可是她并未有感觉走动过啊!这不归谷真是处处透着不寻常啊!
火堆的另一边,纳兰清川侧躺在火堆旁,火光耀上了他苍白的脸庞,浓长的睫毛轻覆住眼睑下的一片青黑,眼角微微皱褶,修眉深蹙,如雪的肌肤紧紧绷起,薄唇干裂不停地嚅动着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观他的样子似是被什么魇住了痛苦非常。
“王爷,王爷!”一直密切关注着纳兰清川的殷可芸在第一时刻发现了他的异常,她着急地唤他,一边用手去探他的额头,这一探就吓了她一大跳。纳兰清川的额头滚烫如刚烧开的开水,脸色更是异常的潮红。受了外伤之后的人最害怕的便是发烧,第一晚尤其重要,若能熬过第一晚生命当无碍。
尹梨胭闻声一震,收回思绪抬眸越过火光看去,呼吸瞬间凝了凝,手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她从来不是一个矛盾的人,却在遇到这个男人之后越来越矛盾,越来越讨厌自己,但此刻她比平时更讨厌自己,因为她无法克制自己去观察纳兰清川。心中既想他此刻死了,也算是报了父仇了;又害怕他真的就此死了,想到他如果真的就此死了,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她怎么会这样想,她不该这样想,尹梨胭愤怒的掐了自己一把,闭眸不住摇头,想以这样的方式将心中千头万绪的烦心事都甩开,却是越甩越乱!
对面的殷可芸根本没空注意尹梨胭的反常,她的眼她的心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身畔一直烧得迷迷糊糊的男子身上,她拧着一张帕子四下里梭巡一圈,却并没有找到水源,想要到附近去找,又害怕她离开后尹梨胭会对纳兰清川不利。
她瞟了尹梨胭一眼,眸底尽显焦燥。突然嗅见一阵难闻的腥风,四面里树木扑簌簌摇动,随即钻出无数黑影来,四周腥气更浓,鼻息咻咻,而半人高处亮起无数绿荧荧的粼光,似是畏惧那柴火的光芒,将进未进,却又试探着前移。
狼群!殷可芸的心不禁一滞!
尹梨胭也注意到了那隐隐前进的狼群,手不由自主地在地上抓挠起一枝树枝,紧紧地握住。虽然她明白凭这根只有拇指粗细的树枝,根本不是这群恶狼的对手,但还是忍不住抓牢了,就如人在危险的时候抓住的救命稻草一般。她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仍旧高烧不退的纳兰清川,若不是因为她,他决不会受如此重的伤,也不会将要和她们一起葬身狼腹吧!不过她随即想了想,这样子死在一起也好,再也不用矛盾了,再也不用面对爱与恨的挣扎!
哔剥一声裂响,最后一根粗点的柴枝被烧裂,眼看着火堆即将熄灭,而周围已经没有可以继续添加的柴火。殷可芸瞟了一眼火堆,秀眉深深一蹙,眸子里透出一抹前所未有的焦虑。她赶紧退了退,退到纳兰清川的身旁,就算要死,她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嗥”一道沉浑的狼嚎自山林间响起,紧跟着它身后的狼叫次第响起,响在这高山深野密林,号称飞鸟进了也出不去的不归谷之中,显得更加阴森诡异。殷可芸与尹梨胭都不禁颤了颤,两个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柔弱女子瞪着两双如水般清澈的瞳眸,眸中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畏惧,有的只是视死如归的解脱。死了也好,特别是和最爱的人死在一起!
那最后一星火光终于熄灭,与此同时,一头身形高大的黑狼同时跃起,带起凌厉的风声袭向殷可芸身旁的纳兰清川,纳兰清川身上伤口众多,血腥气息缭绕在被风散尽的火堆旁。狼群就是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吸引来的,久违的人血的味道,它们已经好久没有尝过了,真的很想念、、、、、、
殷可芸与尹梨胭都在瞬间瞪大了眼,殷可芸条件反射下便要用手去挡,那黑狼的身后的数狼,分两个方向展开了它们的捕食计划。
咔嚓!就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殷可芸只觉眼前身影一晃冷厉的夜风扫过,她惊惶地退后,却被身下纳兰清川的身体绊倒,栽落到了纳兰清川的身上,纳兰清川轻微闷哼了一声,并没有醒来。
嚓!铿!只听风中细细的两个不明显的声响后,那原本熄灭的火堆再次燃烧了起来,而那离尹梨胭最近的一头狼已经圆睁着双眼瞬间毙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如果仔细去看的话,便会看见它的太阳穴上有个细小如针孔一般的小洞,连血都不曾渗出,却使它永远的失去了生命。殷可芸惶急地撑起身体,终于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跌落在眼前已经被人生生扭断了脖子的大黑狼,然后看到的便是一个黑色的影子,凌厉若风,速度如光,在林中穿梭来去周旋于群狼之间,辗转腾挪间便有野狼毙命,生生地将这群凶恶的野狼阻在了两个女子之外进行残酷的格杀。
差不多顿饭的功夫,那数十只恶狼便全都毙命在了那黑影的手中,待那黑影停下时,尹梨胭与殷可芸看到的便是一脸冷厉如刀削的男子,他身上一丝血腥也无,那些狼便是被他一针毙命。这个人正是纳兰清川的隐卫,他是听了纳兰净瞳的话后,寻着痕迹进入不归谷的,在谷中绕了几圈之后听得狼叫声便急忙赶了过来。
“主子!”在两个女子震惊的眼神中,那隐卫蓦地扑到了纳兰清川身旁,看着依旧高烧不退的纳兰清川修眉一皱,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小瓶来,迅速倒了一粒丸药喂进纳兰清川的嘴里,然后背起纳兰清川便要离开。
“你要带他去哪里?”殷可芸蓦地站了起来,挡在那隐卫的身前,瞪着他厉声问。这黑灯瞎火的,在这人迹不至飞鸟难越的不归谷中,受了重伤的纳兰清川怎么经得起移动。
那隐卫蹙眉睨了她一眼,却并不发话,大步一跨,直接便要跃过她离开。隐卫向来训练有素,只听命于他的主子,只保护主子的生命安全,眼下大批野狼被他格杀,满地血腥,狼是最有耐力的动物,也是最俱报复心的动物,喜欢群居,捕食也是数只数十只以上,这一队狼群的死亡很快便会引来更大批的狼群,所以他必须马上带着主子离开。这样的常识,又怎么是这个深居闺房的女子所知晓的,他也没有闲情与她解释,更觉得没必要解释。
“他是我的!你把他还给我!”殷可芸追了上去,咬唇狠狠瞪着那隐卫,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小脸也因为激动而泛起淡淡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