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一心只想着要将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智慧,投入到这个职位中去。之所以这样,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太史令这个职位的本身。前面说过太史令的一项重要职责是整理古代文献古籍,司马迁当了太史令以后,得以进入石室金匮(国家藏书的地方)阅读、整理各种历史文献,这对于他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原来收集的历史资料毕竟是零散、不完整的,缺少一个整体的轮廓,就像一个人的躯体缺少骨骼和经脉一样,各部分之间缺乏应有的联系,因此司马迁早就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参阅历朝历代的文书古籍,国家藏书处中极为丰富的藏书,无疑让他如鱼得水,从此他尽情畅游于这些古籍之中,几乎忘了一切身外之事。
更要命的是,他还得经常陪汉武帝去四处巡游、祭祀,作为西汉时的太史令,这也是他的本职工作。但这又何尝不是一次考察名山名川、丰富史料的机会?司马迁对此倒感到了几许欣慰,这样一边整理古书,一边出来印证古书上的记述。司马迁有些安心了。
就这样,在随汉武帝出巡的时候,他更加重视搜集地方上的历史资料,考察民间传说和山川地理。平时在朝中,夜以继日地在皇家图书馆里,用心阅读以前所接触不到的朝廷档案。回到家中,继续研读父亲遗留给他的资料。
从父亲整理过的历史资料里,司马迁发现父亲对星历的研究非常透彻,认为当时所使用的历法和天体运行无法配合,由于司马迁在这方面的知识比较缺乏,他花了三四年的工夫,才把有关星历的知识弄清楚。
司马迁用自己掌握的星历知识,和当时的一些星历专家一起进行探讨。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当时所使用的历法是不科学的。他们达成了一致的看法,决定向武帝建议,更改历法。
身为太史令,司马迁是脱不开俗务的,他得向汉武帝禀报书籍整理的进度,他得抽时间记录朝廷内外发生的大事,他得掌管阴阳吉凶的占卜,他得负责天文星象的观测,六百石的俸禄不是好拿的啊!论著历史是他的理想,也是父亲的遗愿,可是阴阳占卜、星象观测之类的事也是他的必要工作,为此,他常常不得不忍痛放下心爱的古书,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就拿司马迁受命陪同汉汉武帝巡游全国各地的事情来说吧,其中有两次的时间是相当长的,这耗费了他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一次是在元封四年(公元前107年),司马迁扈从北巡。这一年的冬十月,他随汉汉武帝在雍祭了五帝之后,沿着中道,北出萧关(在今宁夏固原县东南),一路到了独鹿山(今河北涿县西)、鸣泽(今河北涿县西)、自代(今河北蔚县西南)等地后返回。还有一次是元封五年冬(公元前106年),司马迁扈从南巡。这一次他们先到了盛唐(在今庐江),又去九嶷山祭过了虞舜,然后登上天柱山,在山上留连了一番之后,从寻阳(今湖北黄梅县西南)沿水路到了枞阳(今安徽桐城县东南),一路帆樯林立,船舻相接,繁华之中透出几许威严,让沿途的地方官员诚惶诚恐,百姓也是纷纷驻足观望。
然而,这两次随帝巡游,涉足广泛,对他丰富史料,熟悉各地地理环境、风土人情,也是很有帮助的。
三、制定新历法
整理古书的工作就在断断续续中持续着,渐渐地,各方面的古籍都理出了个眉目,司马迁正待进一步进行钻研,又有一项重大的任务落到了他头上——修改历法。
历法,是推算年、月、日的时间长度和它们之间的关系的,是制定时令序列的法则。一般地说,月、日的长短依天象来定;年的月数和日数,有依天象来定的,也有人为规定的。
司马迁他们制定的新历法,依据天象定月、日,以正月为一年的开始,以建寅之月为正月,即夏正。它选用邓平的八十一分法定出一月之日数,沿用十九年七闰法,使历法与四季相适应,更方便地配合了农业生产。它被称为阴历,即夏历。
原来,西汉自建立以来,一直沿用的是秦朝时候的《颛顼历》,这部历法中的有些内容很不科学,也很不准确,而且也不符合西汉的实际情况。
自战国以来,就流行着齐人邹衍最先倡导的“五德终始”说。这种学说认为,王朝的盛衰是按木、火、土、金、水这五行生克的顺序进行的,这五种物质也叫“五德”,谁要得了其中一德,就是真命天子,就具有了无上的尊威。五德中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是紧密联系的,也可以说是一个统一体。同时又有水胜火、火胜金、金胜木、木胜土、土胜水,这五德之间又是对立的,可以说各不相融。邹衍就以此来解释王朝更替和时事的变迁。
汉朝建立之后,“汉承秦制”,并没有做多大的改动。汉高祖刘邦自认为跟秦始皇一样,因而制度也毋需大的改革,加之汉朝初立,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汉初基本上就承袭了秦朝的历法制度。
汉文帝即位不久,太中大夫贾谊就提出改历的建议,却没有受到重视,后来汉文帝让鲁人公孙臣制订改历的计划,但直到他驾崩,改历仍然没有被提上日程。
汉汉武帝即位后政务繁忙,无暇谈及修改历法的事,直到北疆平定、中央集权统治巩固、国内太平之后,他才想起这件事来,尤其泰山封禅大典之后,他更觉得历法是很有必要修改的了,但究竟什么时候改、怎样改,却是有点犹豫的。
现在到了汉汉武帝统领天下、局势大定的时候,修改历法被重新提上了日程。自元封七年(公元前104年),司马迁和太中大夫公孙卿、壶遂等人上书提议修改历法后,改历工作就逐渐进入了实施阶段。
司马迁受命主持改历工作。历法的改定,是国家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司马迁对此十分谨慎,除了汉汉武帝指定的公孙卿、壶遂、侍郎尊、大典星射姓等人外,司马迁还邀请了许多在这方面造诣很深的学士专家,甚至连民间的隐士高人也统统被请到了皇宫,参与这一举足轻重的改历工作。这里很值得一提的是唐都,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曾经向他请教过观测天文星象的观测方法,论辈份,司马迁该叫他“师祖”了,资历自然是十分老成。
几十位专家经过精密推算,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制定出了新历,即历史上有名的《太初历》。《汉书》中对此历大为称道,说它“晦朔弦望皆最密,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其科学、精密程度,自然是远远胜过那《颛顼历》的了。《太初历》将一年的开始定在正月,并一改旧历中以冬至月(今阴历十一月)为正月的传统,将正月定在建寅之月,即现在的阴历元月,称之为“夏正”。直到今天,阴历还叫做“夏历”。这种夏正制,贯通了二十四节气,并以没有中气的月份为闰月,对于农业生产来说,这是十分有利的,因而受到广大农民的欢迎。
汉汉武帝在看了《太初历》之后,感到很高兴,他下诏将元封七年(公元前104年)改为太初元年,并按照当年贾谊、公孙臣等人的建议,下令改制:颜色以黄为贵,数字以五为吉,定官名,协音律。自此,汉朝建立一百多年来,终于完成了改制。
《太初历》对后世影响是很深远的,它是我国古代历法变革的一项重大成果,为后来历法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其以阴历元月为一年开始的做法,其对晦朔弦望的准确订正,直到现在,还被人们采用,可以说,它对中国人的时间观念产生了几千年的影响。
《太初历》的颁布实施,宣示了制定新历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作为这项工作的主持者,司马迁承担了《太初历》的很大一部分工作,如采用夏正制的做法,就是他首先提出来的。这也说明司马迁在天文方面的修养造诣丝毫不逊于其他专家。他之所以能取得如此重大的成就,与他自小受到父亲言传身教、此后又刻苦钻研星历知识是分不开的。
而实际上,对自己为之付出了无数汗水和心血的新历法,司马迁并不觉得十分如意,甚至在后来的《史记》中,对这《太初历》也提及得很少。在他看来,《太初历》还是有许多缺陷的,比如汉汉武帝采用了邓平等人的建议,以音律起历,将本来与历法风马牛不相及的音律牵强附会于《太初历》,为之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因而,作为《太初历》的主要制订者,司马迁在当时对这部历法并不是十分推崇。
但是从总体上来看,《太初历》仍不失为一部好历法。作为此历的主要制订者,司马迁的功劳也是非常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