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帆离开瑜国之前来找过慕容烟,不过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拒在了门外。她想得很清楚,既然不是一路人,那么还是尽量没有什么牵扯比较好,免得到时候相互连累。
卫央那边追查刺客下落进展缓慢,看样子对方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慕容烟这大半个月的时间看似过得轻松,事实上,每天都要应对萧君默的各种骚扰。
成亲已经是定局,但成了亲以后,她到底还能不能外调才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
“小姐,这个颜色的料子怎么样?又鲜又亮,柔滑细腻,听说是金缕绒搭配天蝉丝纺织的,不伤皮肤。”香茗不知道慕容烟的心思,一边摸着丫鬟们呈上来的衣料,一边征询自家小姐的意见,“王爷也真是有心,选了这么多种料子来,每一样都很合适小姐用来做嫁衣,都不知道用那样好。小姐,你怎么不高兴?难道这些料子你都不喜欢?”
香茗觉得有些奇怪,贤亲王萧君默和成亲王可不一样,他在瑜国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待人也十分的温和,相貌更是没话说,唯一不足的就是身子不太好。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看着他风雨无阻的接送小姐进宫,那么体贴细致,想必小姐嫁过去也一定会过得幸福。
可是,为什么,她家小姐一点成亲的喜悦和紧张都没有,脸上时不时锁眉沉思,好像根本没把成亲这么大的事放在心上。
“这些东西都是贤亲王府送来的?”慕容烟回过神,淡淡的扫了一眼面前一大排绑着大红喜结的红漆木箱,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古玩珠宝,还有一堆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
香茗点头:“是的小姐,贤亲王府的管家一早亲自送过来的,还说小姐要是不满意,明天再让人送些新奇的玩意儿过来。”
“不必了。”慕容烟兴致缺缺,一想到萧君默那张虚伪的嘴脸,她就恶心,“嫁衣用什么料子你随便挑一种就可以,送到成衣坊按照我的尺寸做好拿回来。要是实在拿不定主意,就让我娘帮你。”
“啊?我挑?”香茗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摆手,“小姐,我不懂的,还是小姐你自己看看。再说,按照我们的习俗,嫁衣都是新娘子自己锈的,小姐你让成衣坊做,只怕不太妥当。”
为了萧君默,她要亲自做嫁衣?慕容烟只觉无比可笑,平淡的问:“你觉得你家小姐我像是会做嫁衣的样子么?”
香茗吞了吞口水,想象慕容烟坐在床边一脸幸福状的长针引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呃……确实,不像。”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开口,“要不然,我替小姐绣吧,虽然我的女红也不是很好,但如果小姐不嫌弃的话……”
话还没说完,慕容烟就打断她:“好,那就你绣吧。”
转眼,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两个皇子同时大婚,盛况空前,街头巷尾茶钱饭后都在谈论这件事。特别是慕容烟,一女嫁了两个皇子,简直成了一个焦点人物。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因为她的种种事迹,百姓们对她的看法已经有了改观,言语神态中大多是羡慕和向往。试想,普通女子若是能嫁给一个王爷,那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可她呢,瑜国一共三个皇子,她就嫁过两个,这可不是一般的强悍。
反倒是江初雪,因为曾经在醉仙楼呆了多年,不少人都认识她,知道她的底细和秉性,这一下子乌鸦变凤凰了,有些人免不了眼红,将她以往的那些事拿出来嚼舌根。再经好事人一番添油加醋,难听得不堪入耳。江初雪从卞国回来,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哪里还听的了这种话,要不是有江迟帆拦着,只怕当街就要让手下把那些嘴碎的平民百姓抓了起来。
慕容烟为了尽量和江迟帆兄妹撞见,成亲前五天就一直呆在慕容府里没出来。家里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衬得刘氏母女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不过即便心里一百二十个不痛快,现在她们也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因为慕容烟即将是要成为贤亲王王妃的人,不能随便开罪。
府里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片新禧之中,唯独裴氏拉着女儿的手,一脸担忧的看着她道:“烟儿,娘看你这些日子闷闷不乐的,是不是不愿意这桩婚事?”
慕容烟回过脸,强挤出一丝笑意,故作轻松道:“娘,没有的事,您别胡思乱想了。”
“不是娘胡思乱想,娘只是怕你又像上次一样……”裴氏轻轻叹了口气,道,“虽说贤亲王爷性格方面和诚亲王爷不一样,在民间有口皆碑,声望极佳,能嫁给他算是福分。但我女儿若是不喜欢,就算再好娘也看不上这个女婿。娘这辈子不图别的,只盼着你和止儿能欢欢喜喜的过日子。你跟娘说句老实话,要是真不愿意嫁,娘这就跟你爹商量进宫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事情如果真有这么简单,那就容易了。慕容烟苦笑,皇帝金口玉言哪有说出去的话又收回来的道理。再说她已经跟他的一个儿子合离过了,若是现在又在和他另一个儿子成亲之前悔婚,皇帝就算有再大的气量,只怕也容不下她。
不过,裴氏的这份真真切切的关心还是让她觉得有些温暖,整个慕容家,她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这个母亲了。
“娘,我不过是有些紧张而已,没事的,你别多想。”慕容烟乖顺的安抚她道。
“那就好。”裴氏点点头,算是放心了一些。
皇室的成亲之礼非常隆重,繁复,比如成亲的前几天,男方要送女方“轿前担”,东西不多,就两只鹅,一方肉和两条鱼。母亲还要女儿吃包子、蚶子、肘子、栗子、莲子,讨“五子登科”彩头
男方要到女方搬嫁妆,女方置嫁资于厅堂,让人观看,称“看嫁资”。器物披挂红色彩线,衣服等薰以檀香,箱底放数枚银元,俗称“压箱钱”。嫁资搬到男方,亦陈列于厅堂供人观看,亦叫“看嫁资”。
总之,慕容府上下忙得人仰马翻。
好在这些都不用她操心,连嫁衣都是香茗帮忙绣的,她只要等萧君默把花轿抬到府门口的时候往里面一坐就可以了。
当然,真正到了那一天,慕容烟才发现,当新娘也并不轻松。首先,身上那件繁复得不能再繁复的嫁衣就让她觉得束手束脚,什么天官锁,照妖镜,子孙袋,红霞帔……七零八碎的一大堆。再加上一个缀面各色珠玉宝器的凤冠,把她的脖子都压矮了一截。
一大清早就被丫鬟们拉起来梳妆打扮,然后就一直这身装扮在屋里干坐着,等喜娘来把她扶到外面去上花轿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本来“哭上轿”是裴氏这个做娘的要做的事,但香茗抢先掉了眼泪。原因是慕容烟这次没让她陪嫁,只带了个新来的丫鬟走了。
其实这么做,一来是想留她下来帮忙照顾裴氏,二来,贤亲王府是个龙潭虎穴,她不想把她也带进去。
只是这份良苦用心香茗并不知道。
慕容烟头上盖着方巾,只能看到地面和无双脚,看不到周围人的面庞。不过那一双红黑相间的卷云纹厚底靴的时候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肯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没错,他就是萧君默。
直到这一刻,慕容烟才真实的感觉到,自己将要嫁给这个男人。没有喜悦,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短暂的出神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迎亲的队伍开始往回走。
花轿抬得不缓不慢,四平八稳,街道的两边传来不少围观群众的议论声,不过到底说的是什么却听不清。慕容烟默默的扯下方巾,撩起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只见一匹四肢健壮的枣红马上,萧君默头戴玉冠身穿喜袍,挺着腰杆走在队伍的前面。偶尔转过来的侧脸上素雅清端方,俊美无俦,嘴角的笑意轻松自然,分不清到底有几分真假。
慕容烟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口莫名的堵得慌,像是被他那精湛的演技恶心到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
“站住,萧君默!”
队伍停了一下来,一串马蹄声由远至近,止在花轿前面。
慕容烟心中暗惊,什么人敢当街直呼贤亲王的名讳?难道慕容家大小姐以前的相好听闻她要成婚,跑来抢亲了?
好奇之下,她再次掀起帘子往外看,就见一名骑着高头大马,风尘仆仆,身穿银色战甲,手提长缨枪的年轻男子挡在萧君默面前,线条刚毅流畅的英俊面庞上剑眉微锁,不怒自威,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
萧君默似乎认识对方,沉着应对,语中还带着一丝笑意:“一别数载,将军别来无恙。”
那人却不跟他套近乎,手腕一抖,枪头就直向他的喉咙刺过来:“萧君默,你要娶老子的妹妹,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是不是不把我慕容止放在眼里!”
萧君默没有躲,因为对方的枪在离他脖子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只是保持着姿势不变。但他身后的侍卫却沉不住气了,大声喝道:“大胆逆贼!竟敢拦截贤亲王府迎亲的队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擒老子?”慕容止冷冷一笑,“今天你萧君默不给我一个交代,老子就不让你过!”
“征西大将军骁勇善战,武功高超,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萧君默挥手制止了侍卫们的动作,依然笑不改色道:“将军,本王和烟儿成了亲,就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话回府再说吧。吉时都快过了,总不能让烟儿停在这半道上。”
“谁跟你是自己人?”慕容止虽然语气不善,但考虑到慕容烟,还是撤回长缨枪,“我们的账等会再跟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