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王源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的衣服,微微一愣,脸色大变,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他的长相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一着急,憋成了猪肝色,口齿不清道,“你,你是新任锦衣卫副统领慕容烟慕容大人?”
是了,没错,整个瑜国能穿得上锦衣卫这身衣服的女子,只有她一个人。
“正是在下。”慕容烟点点头,“我有职务在身正要出城一趟,没想到半道就冒出来一帮人非要拿我去见他们家老爷,我就问他们老爷是谁,这些人居然满口胡言,说是令尊派他们来的。这不是荒谬么?王大人的人品谁不知道,他怎么会做出这等有失晚节的事,小王大人,你说是吧?”
王源明摸出一块帕子直擦冷汗,要死了要死了,如果知道昨晚和他妹妹起冲突的是慕容烟,打死他也不敢派人来找。且不说她现在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得罪不起,就是当朝丞相之女质疑身份,也是他万万不能招惹的。
不过,他倒也没有笨得无可救药,知道慕容烟这是给他台阶下,忙顺着杆子往下爬:“慕容大人说得极是,这帮恶徒寻性滋事,打扰锦衣卫办公,实在罪不可赦,下官这就把他们抓回去严加查办。”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慕容烟挑了挑唇角,淡淡道,“对了,我昨晚去逛了一趟江林河,与令妹有一面之缘,她走时心情似乎不佳,不知道现在可还好?”
昨晚发生的事实在没什么大不了,就算王源明有意要给他妹妹出气,应该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只觉告诉她,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果然,此言一出,王源明立刻沮丧起来:“不瞒慕容大人,我妹妹她……她昨晚根本就没回来。”
“哦?这是怎么回事?”慕容烟好奇的追问。
王源明想了想,下定决心一般道:“妹妹昨晚在江林河像是与人发生了争执,闹了些不愉快,后来丫鬟们没跟上她,怎么找也找不到。下官连夜派人去周围找了一圈,人影都没看到,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于是你就怀疑是昨晚和她起争执的人掳走了她?”
王源明长叹一口气:“不瞒大人,下官确实是这么认为,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误会一场。”
慕容烟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人嚣张归嚣张,对自己的妹妹倒是真的不错,这份关切不像是装出来的。不过,要说夜无痕记恨王小姐,把她给绑了,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以他的条件,随便招招手,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心甘情愿的给他投怀送抱。而且,他也不是那种没气度的人。
“令妹吉人天相,自会没事,王大人无需太过担心。”慕容烟随意客套了两句,“在下公务在身不便多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径可来锦衣卫找我。”
“多谢慕容大人。”王源明挥挥手,一干下人纷纷退让开,低垂着脑袋,生怕被慕容烟记恨。
杨林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甘心的问:“大人,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慕容烟笑:“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王源明干指使下人当街拦你的马,当然要问他一个以下犯上,目无法纪的罪名。”
慕容烟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道:“你爹应该是不同意你做官的吧?”
杨林一脸惊讶,不解道:“大人,你怎么知道?”
“英武有余,思虑不足,嫉恶如仇自然是好的,但也要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然像你这样,要不了几天就能把同僚给得罪光。”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郊外发现尸体的现场。
尸体已经被抬上了岸,盖着一张白布,府衙的人看守着不让附近围观的群总接近尸体。不过还没有家属前来认领尸首。
慕容烟让杨林带几个人去上游查找第一案发现场,自己走过去揭开了尸布。
死者的年龄在十四岁到十六岁之间,尸体在水里泡了至少四十八个小时以上,皮肤已经浮肿发白,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不排除失足溺水而死的可能。不过听附近的居民说,前天晚上下了场暴雨,山地泄洪,这一带的河面流速很大,案发现场应该还在上游的某一处。
死者的脸可能在被水冲击的时候让树枝刮伤了,伤口溃烂得不成样子,还有被鱼虾啃食的痕迹。慕容烟花了不少功夫,才确认了他的身份。这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她想要寻找的小书童俊儿。
只觉告诉她,俊儿这一个重要的认证在这个时候死了,肯定不是巧合。她向仵作要来了验尸用的皮手套,掰开俊儿的口鼻仔细查看,发现里面没有吸入的沙石,也就是说,俊儿不是溺水而死,是在落水之前就已经造人毒手。
看来,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有人这是要杀人灭口,俊儿果然知道一些内情。
只可惜,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大人。”杨林等人离开没多久,一个个就灰头土脸,沮丧的撤了回来。
慕容烟站起身,将手套递还给仵作,抬起头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林道:“因为前天晚上下了暴雨,河道上多处山体滑坡,路根本走不通,真要查的话,还需加派人手。”
“算了。”对于这样的结果,她也并不意外。凶手既然选在那样的天气杀人,就是想借此隐藏行迹,对方可不是市井上下三流的凶徒,他很可能就是专业培养出来的杀手,时间过了这么久,再想找到他,简直难如登天。
而且,对方有一百一千个让死人永远沉埋在地下的方法,却选择了将他扔到水里,任凭别人发现,就说明他根本不怕被追查,这也是对慕容烟的一个警告。
“死者是死于意外,把尸首带回县衙停尸三天,如果有家属来认领就将人扣下,立刻派人到锦衣卫来告诉我,如果没有,买口薄棺把人埋了。”
“是是,下官遵命。”县官如蒙大赦,忙领命。
辖区了死了区区一个小厮,竟然惊动了锦衣卫,差点把他半条老命都吓掉,还好没出什么岔子,不然……这头顶的乌沙不保是小,连脑袋都要丢了。
“可是大人……”杨林还有一些疑惑,正想开口,却见慕容烟扫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跨上了马背。
回去的路上,慕容烟的脑袋一阵纷乱。
总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中,而她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她像是陷入了一张编织好的巨网中,被人牵着蛛丝任意操控。这种感觉非常不爽,她快要被逼疯了,却找不到突破口打破这种现状。
如果杀俊儿的和之前进宫行刺把锦衣卫引进近春楼的是同一批人,那楚泽兰的藏身之所是不是早已暴露,接下来他要对付的是楚泽兰一个人,还是整个慕容家?
“慕容大人。”到了宫门口,刚下马,就见王源明带着几个人在附近蹲守着,一看到她立马跑上来。
慕容烟微微一笑,道:“王大人,什么事这么着急?难道是令妹有下落了?”
“……算是吧。”王源明屏退了左右,稍有些迟疑道,“慕容大人,刚才有人来报,说是那天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白衣公子拐走了蔓儿,而那人,似乎是慕容大人的朋友。”
慕容烟凝眉,道:“你的意思是,我那个朋友绑架了令妹?”
“下官不敢断言,一切还有待佐证。”王源明虽然寻妹心切,但也不至于无礼冲撞她,只是婉转的道,“如果大人的那位朋友是清白的,能不能请他出来当面对质一番?”
“这个,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慕容烟听出这事情里面的蹊跷,故作为难道,“我这位朋友是江湖中人,行迹漂移不定,只有他来找我,我却是找不到他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这位朋友的人品绝对没问题,他不可能做出这等有失身份的事来。”
“慕容大人!”王源明像是被逼急了语气重了几分,“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您或许是被他蒙蔽了。江湖中人向来率性而为,狡猾多端,您若包庇了他,圣上面前只怕不好交代吧!”
“听王大人的口气,似乎已经断定了事情就是我这位朋友所为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报官,反而在这里跟我白费唇舌?”慕容烟只觉无比可笑,夜无痕虽然在江湖上口碑未必很好,但绝对不做诱拐良家女的事,况且以踏月山庄的势力,他身边会缺女人?如果这个王小姐长得倾国倾城,天上有人间无也就算了,可她那张脸顶多也就算是中上之姿,夜无痕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去拐她。
王源明没想到慕容烟这么不给面子,有些按捺不住:“我们王家自然是会去报官,只怕到时候慕容大人包庇嫌犯,也要跟着吃官司!”
慕容烟抱着胳膊靠在马肚上,冷笑:“清则自清,我慕容烟问心无愧。倒是王大人,令妹现在生死未卜,你在这里耽搁,只怕不太合适。”
若换做平时,慕容烟或许还有心思陪他周旋一下,假惺惺的慰问几句,可是现在,她心情正十分低劣,根本懒得客套。
“慕容烟……”王源明气结。
就在这时,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直冲他们而来。只听“吁——”的一声,赶车的陌生黑衣男子勒住缰绳堪堪停在一步以外,尽职尽责的下车撩开帘子,对里面的正主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