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江迟帆刚到台上,绯衣女子立马扑上去,伏在他的胸口,喜极而泣,“我家知道你舍不得奴家,一定会来的,江郎,奴家果然没有看错你。”
江迟帆平时都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形象,这一次却难得被逼得黑了脸,压低声音在那女子耳边道:“不怕我当初拆穿你的话,你就继续演下去。”
绯衣女子偷瞄了人群中的慕容烟一眼,用手帕掩住半张脸,窃笑:“哟,太子爷着急了,那个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慕容姑娘吧?啧,眼光还真不错。行吧,看在你小美人的份上,今天就先放过你。”说着一手挽住江迟帆的手臂,众目睽睽之下上了停靠在江边的一艘豪华画舫。随后,慕容烟也被小厮客客气气的请上去。
画舫缓缓向江心驶去,灯火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仿佛游弋在另外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有飘渺的琴声从画舫的第二层传来,恍恍惚惚听不真切,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宁静舒适的感觉。整个画舫的格调清幽雅致,纱幔飘飞,仿佛是未出阁女子的深闺。但画舫外面涂的漆色却是艳丽的红,张扬奔放,与舫内的摆设格格不入,可见画舫主人个性十分的随意不羁,不在乎他人的目光。这样人的人通常都非常的自我,有嚣张和自傲的资本,这一点从这艘画舫的整体布局就能看得出来。
除了站在船头船尾掌舵的船夫和守卫在门口的小厮,偌大的画舫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影,就连被绯衣女子拉进来的江迟帆都不见了踪迹。
慕容烟在这里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杀气,而且从江迟帆刚才的反应来看,他是心甘情愿跟着对方进来的,所以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小厮端上来茶点和果品放在桌上给她品尝,没有多说一个字,慕容烟也不多问,坐下来极有耐心的边喝茶边等待。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有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一个身穿亮红色彩蝶团花图案宽锦袍的年轻公子不紧不慢的走到慕容烟的面前,径自坐下。来人肤色细腻白皙,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魅惑人心。那是一种不分性别和年龄的美感,仿佛韶华流光全都聚集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只消一眼,便能让人沉迷进去,无法自拔。当真是艳冠天下,风华无双。
“姑娘这是在等人?”来人自行倒了一杯清酒,举到眼前却没有喝,反而将目光投在慕容烟的身上,悠然笑道。
慕容烟语气平淡自然道:“刚才在等,现在不是。”
“哦?这话怎么说?”锦袍的公子顿了顿,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因为,我等的人现在就坐在我面前。”慕容烟不慌不忙道。
锦袍公子闻言稍稍有些诧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本公子还以为自己的易容手法很不错,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能一眼认出来,没想到竟然逃不过姑娘的眼睛。”
“其实这和公子的技艺没有任何的关系,光从相貌上来看,公子的易容术没有任何的不足。我之所以能猜到,不过是靠运气和分析得来的。”
“是么?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慕容烟笑了笑:“很简单,我那位朋友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带了一个苏荷香的香囊,而你刚才走过来时,身上恰巧也有这种香味。我那位朋友是个正人君子,向来不近女色,可今日和他有过密切接触的只有一个女子,再加上你的言行举行和身段都和刚才台上的女子有几分的相似,所以我才大胆的推测,你和拉着我那位朋友上船的女子其实是同一个人。”
“原来如此。”那锦袍公子笑了笑,轻飘飘的道,“那你是不是也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慕容烟很坦白的摇摇头:“我初来玉城,没结实过几个人,和公子又素不相识怎么可能猜得出公子的身份。”顿了顿,抿了一口清茶道,“不过,我大约能猜得到。”
“哦?这个你也能猜?”锦袍公子眼底闪过一丝光彩,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慕容烟淡淡道:“你既然认识我那位朋友,而他又心甘情愿的被你带到了船上,说明你们是熟识,或者说是朋友。就在方才,他还在跟我说过几日要介绍一个朋友给我认识,而你的身上带着一股淡雅清幽的梅花香气,想必就是他对我提起的静和园园主了。”
锦袍公子秀媚的眼眸微微眯起,缓缓把脸凑过来,语气中带着危险的意味:“既然江郎向你提起过本公子,那么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最讨厌两种人?”
慕容烟一顿,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间就变了脸,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跟他保持距离,皱着眉头不语。
锦袍公子冷哼一声道:“一种是比我漂亮,一种是比我聪明,你运气不错,正好把这两样全都占了,那我就只有……嗷呜,痛痛痛,放手放手,快放手!”
慕容烟嘴角抽了抽,放开某人突然伸过来企图对她行凶的爪子:“这位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锦袍公子捧着自己的肉爪,眼角挂着泪花,一脸的委屈和不满,刚才在慕容烟心中留下的形象顿时化为乌有,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半会有些难以消化。
“好凶残的女人,痛死了……等等,你你你,你别过来,站在那里不准动。”锦袍公子看到慕容烟往自己这边走了两步,吓得花容失色,忙跑到身后的一根柱子边躲起来,颤抖着声音道,“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我就,我就让人把你扔到江里去喂鱼!”
狠话是撂下了,可是某人看起来明显底气不足,因为旁边的两个小厮面对此情此景,一点也没有要表现一下忠心的意思,好像慕容烟就是当着他们的面把锦袍男子丢下船,他们的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凶残的女人扔下去!”某人气得跺脚,指挥两个小厮道。
其中一个小厮就是之前在台上没把林嵩林大才子放在眼里,十分有个性的那位,他听到自己主子的吩咐,面不改色,平淡道:“公子,我们不是她的对手,还是您自己大显神威吧。”
锦袍公子气结:“什么事情都需要本公子亲自出手,本公子还养着你们这群人干什么?信不信本公子现在就把你们给辞了?”
小厮依然非常淡定,不慌不忙道:“公子,船现在在江心,我们都懂水性可以游回去,难道公子你也打算跟我们一起游上岸?”
锦袍公子瞅了一眼外面宽广的江面,很没骨气的咽了咽口水。
这时楼上有人边笑边走了下来,软软的笑声中透着无比的欢快。
“江郎……”锦袍公子闻声立马很狗腿的扑上去,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指着慕容烟悲戚的控诉,“她欺负我!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
江迟帆好像已经习惯了对方八爪鱼式的扒着自己,面色愉悦的走到慕容烟面前:“小烟,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刚才说的静和园园主宋逢春,你可以叫他小春。”
小……春?慕容烟嘴角抽了抽。
“江迟帆,我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叫我小春!你再叫我跟你拼了!”江迟帆明显踩到了宋逢春的爆点,对方顿时炸了毛,龇牙露出两腮浅浅的酒窝,转过头轻蔑的看了慕容烟一眼,“要叫我宋公子。”
“宋公子安好。”慕容烟第一眼看到他扮成女装的样子还以为他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没想到换了一张脸以后反而这么喜形于色,给人的感觉很真实坦率,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一枚奇葩,不过,慕容烟从心里对他并不讨厌。
“小春脾气有些古怪,不过待朋友很好,别见外。”江迟帆没理会宋逢春的不满,拉着慕容烟坐下,解释道。
慕容烟嘴角噙着几分笑意:“怎么会,宋公子很有活力,十分的难得。”
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在夸人,宋逢春瞥了她一眼不满的哼哼:“刚才下手真重,手都被你抓红了。”说着挽起袖子,露出一小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腕,上面赫然印着一圈红痕。
慕容烟当时并没有想过伤害他,不然对方现在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只不过对于危险靠近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往往比头脑反应更快。
“抱歉,我以为你想对我出手。”
宋逢春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个,坐到江迟帆身边,一脸媚笑,半个身子扒拉在江迟帆的肩膀上,挑逗一般对着他的耳朵吐气,声音轻柔:“江郎,奴家和你的这位红颜知己比,谁更美?”
江迟帆头也不抬,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道:“你。”
宋逢春掩嘴,笑得得意且夸张:“哦嚯嚯嚯,奴家就知道,江郎心里还是想着奴家的。有江郎这句话,奴家便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慕容烟默默的喝茶,心里大概理解那些小厮为什么能如此淡定,跟着这样一个神经跳脱,喜怒太过活跃的主子,要是没有一颗冷静平稳的心脏,恐怕很难胜任这个职务。
“奴家先去换身衣裳,江郎你在这里等着奴家,千万不要像上次那样不声不响的走掉。”宋逢春扶着江迟帆的肩膀站起来,挑衅的看了慕容烟一眼,抬着高傲的头颅仿佛一只斗胜的孔雀一样上楼去了。
等人走远了以后,慕容烟才忍不住开口对江迟帆道:“不用去管世俗的目光怎么看你们,我是真心的祝福你们,这条路是艰辛的,一定要勇敢的走下去!”
江迟帆愣了好半响,似乎没听懂:“小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不,我理解,我真的非常的理解。”慕容烟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放心吧,就算你有断袖之癖,我也不会嫌弃你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