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冗长的暗道里,谁都没有再说话,大概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藏着江砚秘密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室,上面有四个巴掌大的通气孔,墙角有排水的渠道,中央是一条类似炕一样的床铺,笔直的一条,上面躺着十多个双目紧闭,面色雪白的男子,看上去已经毫无生机。他们清一色光着上半身,胸口有个两寸长的创口。有的人已经愈合,有的人伤口还是新的。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已经是死人。
“看吧,这些都是我的新作,在过不到半个月,他们就能成为我最忠勇的死士。”江砚眼底露出疯狂和兴奋的神色,像是在向她展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财富。
慕容烟眉紧锁,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这些人都是死士?”
死士她不是没见过,只是但凡死士都是经过多年的培养和洗脑的一群杀人武器的称谓,他们本身还是有生命的,可眼前这一排人,分明都已经死透。
“对,没错,之前的那些死士都是我的失败之作,这次我研制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无敌的死士。”江砚脸上带着病态的笑,迫不及待的拉着楚泽兰过去观看他制作死士的工坊。楚泽兰表情平静,甚至还配合的露出几分欣赏的笑意,好像眼前的一切在他看来是最自然不过的。
死士的制作过程非常的复杂,有四名身穿白色缎袍,脸带口罩,戴着牛皮手套的男子正在给刚才慕容烟在矿市场看到的那名男子开刀。
他们用薄而尖利的小刀在死尸的心口开一条伤口,正好是心脏的部位,然后拿出一枚黑灰色的药丸植入心脏,迅速的将伤口缝合,过程中手法娴熟利落。
江砚在一旁解说:“这是我从南疆带回来的行尸蛊,以尸体的血肉为食,半个月就能长大,从而控制尸体的一举一动。而这种蛊受一种音律的影响,会对它的指令言听计从。我已经杀了制作这种蛊的主人,现在这个世界上能控制他们的,只有我一个人!”
顿了顿,又接着道:“他们现在给他搽的东西能防止尸体腐烂,以后每隔一个月都要进行一次养护,保存得好的话,一个死士能用三十年。”
慕容烟闻到那股呛鼻的防腐药水的气味,胃里直翻涌,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吐上一场。江砚却不肯轻易放她走,兴致勃勃的道:“你之前遇上的那些死士都是半成品,无论是力量和速度都无法和这一批死士匹敌,到时候等他们都制作完成了,你不妨在和他们比试一场。”
慕容烟只是平淡的应了一声,不置可否。说实话,她并不相信活人会败给一群死物。她也不相信,凭借江砚的手段能称霸天下,就算他真的侥幸做到了,这样残暴冷血的君王也迟早有一天会被后来人推翻。
从密室出来,天已经差不多快亮了,按照他们的约定,只要慕容烟按时跟他们保持联系,就可以放她走了。可是现在又遇到了另外一个难题。她的意思是要带上徐勇和张晗一起走,但江砚不同意,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官府的人很难确定他们能保守秘密。
两人各持己见,相峙不下。
“我看不如这样吧。”楚泽兰适时的开口,淡淡道,“这两个人我先带走,保证他们安全的同时,也限制他们的自由。这样你们双方的要求应该都得到了满足。”
江砚想了想,点头:“好,人在你这里我放心。”
毕竟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如果把人放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楚泽兰转头看着慕容烟,目光柔软,如遇春风:“小烟儿,你呢?能不能信我一次?”
慕容烟有些迟疑,不过相比较楚泽兰,江砚这种反复无常,残酷冷漠得人更加的可怕,把人交给楚泽兰至少可以确定他们的生命安全。
江砚承诺过几天会推出几个替罪羊,让她先把东临县的案子给结了,然后她就可以先斩后奏在慕容家被连根拔起之前回到京城,到时候和江砚里应外合,将内部的情报通过特殊的方式传递给他。
达成了共识之后,两辆马车把她和徐勇,张晗一起带到了楚泽兰在邻县的另外一处宅院。
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慕容烟的脑袋里很乱,一会儿是慕容止临别时春风得意的一张小脸,一会儿又想到他浑身是血的在泥泞的雨水中挣扎……心口隐隐作痛,那几天短暂的相处留下的美好回忆一幕幕从眼前闪现,原来失去亲人,是这样的感觉。
“小烟儿,你怎么了?面色不大好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楚泽兰坐在慕容烟的对面,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紧张关切道。
慕容烟摇摇头,无力的背靠着车厢,许久才开口:“你应该也早就知道我大哥遇害的事吧?”
楚泽兰一顿:“抱歉,因为有人不希望你知道。”
“我知道,没有怪你的意思。”慕容烟咬咬牙,“我只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楚泽兰道:“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不会拒绝。”
慕容烟不知道对方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没有去想也懒得去想:“你能不能派人打听一下,我大哥的尸骨找到了没有,如果没找到,能不能替我找找。”顿了顿,补充道,“萧君默那边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他不是不想让我知道么?那我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楚泽兰点点头:“应该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
慕容烟稍微平息了一下情绪,趁着现在没有外人,又道:“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和江砚合作,他那样的人,实在是太过危险。”
“说他危险,是你太客气了。”楚泽兰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慕容烟手上,眼底含笑道,“他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慕容烟微有些诧异:“那你还跟他……”
楚泽兰打断她道:“疯子不会得到这个天下,却能搅乱时局,我需要的就是一个时机。”
慕容烟问得很直接:“你也想争夺皇位?”
楚泽兰摇摇头,淡笑道:“我只是一个商人,我做的只是最大程度的盈利和降低风险性。皇帝的位置坐着不舒服,想得民心累死自己,昏庸无道迟早会有人举旗叛乱,哪有做个闲散的商人逍遥。”
“是么?”慕容烟动了动嘴角,轻抿了一口茶,她看得出对方言不由衷,却没有点破。以楚泽兰现在的家业早已是富可敌国,根本不需要再浪费这些力气,他如果没这个野心,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楚泽兰岔开话题道:“说起来,你失踪以后,萧君默还来找过我。”
慕容烟挑了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他以为你在我手上,跑来试探我,只可惜我当时确实不知道你在哪里。不过,他当时的状态看起来好像不太好,似乎很担心你的安危。”楚泽兰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慕容烟的脸上,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慕容烟只是淡漠的冷笑一声,道:“虚情假意的人我见得不少,像他这样的也算的上是个极品。他不是爱演戏么,好,这回我就好好的陪他演一场。”
“那我就拭目以待。”楚泽兰似笑非笑,“不过,小烟儿,你回去以后打算怎么跟萧君默交代?从你失踪到现在已经六天了,他派人差不多把整个东临县翻了个遍。”
“我对他需要什么交代?”慕容烟嗤笑,目光望向远处隐隐泛白的天际,一缕光芒如夏花一般绽开,刺痛人的眼球,“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楚泽兰心中微喜,他想看到的就是慕容烟这种仇视的目光和沉痛的决心,这样一来,对付萧君默他就更有胜算了。
“小烟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这里始终给你留着一个位置,如果你哪一天不想再呆在他身边了,就到我这里来,我永远都不会辜负你。”楚泽兰说的信誓旦旦,眉目生情。慕容烟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如果她还会相信任何人的话,那她慕容烟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驿馆?”到了邻县的宅邸,安置好徐勇和张晗两人,楚泽兰问她。
慕容烟不答反道:“你之前送我的那套兵器都被我弄丢了,还有没有,再给我一套?”
楚泽兰道:“早就帮你准备好了。”说着让下人取了过来。
慕容烟打开一看,确实和之前的那套一模一样,另外还有她惯用的一种藏在袖中的刀片。
她看了一遍并没有收下,反而递还给他:“你先替我收着,这次带回去容易露陷,下次见面再给我好了。”顿了顿又对楚泽兰身后的一名护卫道,“你的刀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楚泽兰给护卫递了个眼神,护卫立马将佩刀双手呈上。慕容烟缓缓的抽出长刀,摇摇头还过去:“这个不行,有没有匕首?”
“有。”护卫接过刀把匕首递过去。
楚家护卫的兵器都是自产的,锐利无比,慕容烟拿在手上觉得还算合适,随即一咬牙,反手将匕首捅进了自己的腰畔,虽然是避开了要害,但那一刻的勇气和果断却让楚泽兰和那名护卫都惊住了。
“小烟儿你这是……”
“别,别过来。”慕容烟退后一步,扶住身后的马车,将匕首拔出来,一股鲜血顿时****了半身的衣服,“给我稍微止下血,给我一匹马就不要管我。”
楚泽兰虽然明白慕容烟这么做的用意,但还是面露担忧之色:“你的伤口太深,还是先找个大夫看一看比较好。”
“不深的话,怎么能骗过萧君默的眼睛?”慕容烟说话有些吃力,艰难的道,“别废话了,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楚泽兰拗不过她,只得让人去拿金疮药,再把她要的马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