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阁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虽然大火扑救得及时,并没有烧到旁边的屋舍,但里面纸质的宗卷绝大部分已经被烧毁,一小部分没被烧着的也让水浸透,字迹模糊不清,根本无法辨认。
慕容烟走到里边看了看,眉微锁,问一旁同样面色沉重的徐勇:“府衙里上下的人员都调查过了?”
徐勇点点头,慕容烟又道:“看来应该不是内部人员所为。”
“的确。”徐勇退后两步,指了指屋顶给她看,“凶手轻功非常好,火是从上面扔进来的,因为这里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守备不严,所以对方来去自如,没人发现他的行迹。”
慕容烟沉吟片刻:“这里的案卷有没有备案?”
徐勇回答:“府衙里的案卷每两年留一次备案,上次备案是在去年,损失不是很大,不过……”
“连续失踪案的底卷被烧毁了。”慕容烟接下他的话道。
徐勇抬头:“你也怀疑这个纵火案和那件案子有关?”
“不是怀疑,是肯定。”慕容烟动了动嘴角道,“我刚要来看案卷就发生了大火,把东西烧得一点不剩,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对了,难道,就一点线索都没有?”
直觉告诉她,以徐勇的能力和观察力,半年的时间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调查到,他对自己应该是有所隐瞒的。
徐勇似乎有些诧异,转过脸看了慕容烟一眼,抿了抿唇:“慕容大人,属下……”
“大人!慕容大人!”话刚出口,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张晗打断,他喘着粗气,官帽也歪了,跌跌撞撞的来到慕容烟面前,“慕容大人,您的马也跑得太快了,下官实在是,实在是追不上。”
“张大人,我看你忙前忙后也累了,不如今天就先回家去休息休息吧,明天有事我再派人去叫你。”
“不不不,下官不累,出了这么大的事,下官怎么歇得住。”张晗不识好歹的往里凑,一脑门子的汗。
“出大事?出什么大事?”慕容烟面色平淡,故作惊讶道。
张晗有些愣了,指着那片废墟:“大人,都,都成这样了还不叫大事?”
“这样是哪样?”
“就是……案卷都被烧……”
“烧什么?”慕容烟语气蓦地一凌,眼刀子扫过他的脸,“你说案卷被烧了?”
张晗一呆,缩了缩脖子,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开口:“那大人您的意思,到底是烧了还是没烧啊?”
慕容烟弯嘴一笑:“当然是没烧。那么重要的案卷,徐捕头早就自己抄备了一份,烧掉的只不过是一些桌椅家当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徐捕头,对吧?”
徐勇心领神会:“恩。”
张晗又喜又惊,斜着头看徐勇:“哎呦,徐捕头,有你的啊,这招未雨绸缪用得不错,回头我一定禀告福大人让他好好嘉奖嘉奖你,你可是大家伙的救星。”
徐勇表情木然,宠辱不惊的样子,没有搭他的腔。
慕容烟道:“虽然东西是被烧毁多少,不过府衙发生了纵火案,福大人也难辞其咎,这里面要添置的东西都要从他的俸禄里面拿出来填补。另外,这份案卷太过重要,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东西暂时由我和徐捕头保管。”
“是是是,东西放在大人您那,福大人一定很放心。”张晗连连颔首道。
这件纵火案就这么被压了下去,对外只称案卷无损,一是安民心,二是让纵火的凶手摸不清头脑。试想如果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烧掉那起连续失踪案的案卷,那在得知案卷无损的情况下一定会来确认一遍,或者再放一把火。
“大人,您是不是已经想出了办法?”衙门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徐勇和慕容烟并肩走出了大门。他现在已经被福如海推荐给了慕容烟,以后查案,他都必须听从慕容烟的指挥。
慕容烟笑着摇摇头:“还没有,碰碰运气而已,总觉得这个案子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徐勇默然半响,没有说话。
“之前的那十几起失踪案都是你负责的?”慕容烟问。
“是,大人有什么疑问?”
慕容烟笑了笑道:“带我去失踪者的家属家里走一走,不必叫压抑,就你我两个人。”
徐勇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什么,惊讶道:“大人想拿自己当诱饵?”
没错,如果对方真的铁了心要毁掉案卷,听说案卷在慕容烟手里的话,偷和抢都是小的,更有可能会杀人灭口。这并不是他过分忧虑,而是对方既然都能闯进衙门去犯案,可见他们并不怕官府。如此胆大妄为,肆意猖獗之徒,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慕容烟道:“我说了,只是碰碰运气而已,就算真的遇上了,凭我们两个人联手,抓不到他,逃命还是不在话下的。”
徐勇还没见识过慕容烟的真本事,也感觉不到她的内力,总是潜意识里把她当做需要保护的女人。或许能碰上一两个杀手也不错,他心里暗暗的想,到时候应该能看到她的身手。
不过事与愿违,他们这一趟非常的顺利,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慕容烟原本还想跟徐勇多聊几句,但一抬眼就见不远处的扇子摊边,萧君默一身富家公子的装束站在那里漫不经心的挑选着扇子,目光却有意无意的飘向她这边。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慕容烟顿住脚回头对徐勇道。
徐勇点点头,问:“那明天属下是去府上等您还是在衙门候着?”
“去衙门吧,不过记得换身便服,明天我想去洪山寺拜会拜会那个所谓的狐仙菩萨。”慕容烟道。
徐勇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拱拱手转身走了。
“慕容大人,这么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萧君默摇着一把描金山水画扇慢慢悠悠的来到她面前,眉目清俊,嘴角含笑,但给人的感觉却很森冷。
慕容烟凝眉,想起昨晚的事,心里还有一团怒火没有熄灭:“这位公子,认错人了,借过。”说完一闪身,从萧君默的身侧抄过,头也不回的融进了人群里。
萧君默站在原地笑着摇摇头,折扇一合敲击着手心:看来昨晚确实做得狠了些,这回不知道该怎么哄才能好。美男计肯定是行不通的,苦肉计用得太多,她未必会信……
看人就在自己眼前走远了,他也不着急,不声不响的跟在后面。好在他这个三皇子平日深入简出,地方官员和平民百姓根本没见过他的真容,不然像他这么晃悠,非引起大的骚动不可。
慕容烟走得漫无目的,只是不想回自己的住处,不想看到萧君默那张惹人厌的脸。
百无聊赖之际,一个身影从一堵围墙后一闪而过,艳色的衣袂划出一道柔美的弧度。慕容烟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这个身影怎么这么眼熟?
带着好奇和疑惑,慕容烟小心的跟了上去,不过,为了不让对方发现,她跟得不是很紧,亲眼看到了那人从后门进了一家名叫琴苑的茶楼。不过,最后那一瞥,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他竟然是本该囚在诏狱的雁卿!
慕容烟更加不解了,私藏兵器的事都惊动了皇上,岂是那么容易就能逃得过去的?再说,就算银子能通神,可对于卫央那种油米不进一心为主的人,肯定是行不通的。
是她小看了雁卿这个人,还是小看了他背后的势力?
咬咬牙,慕容烟从暗处走出来,整了整衣衫,从容镇定的踏进了正门。
楼里空荡荡的,生意似乎很萧条,也没有人招呼,只有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偏瘦的男子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慕容烟进来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道:“这位客官请回吧,今儿我们楼被人包场了,不接外客。”
慕容烟愣了愣,微一思索,从怀里掏出楚泽兰上次送她的那块玉佩递到他眼前。那男子顿住,接过玉佩仔细看了几眼,才抬起头,面上有些疑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把她请到了楼上。
“少主就在里面,这位姑娘,小的就不带您进去了。”
慕容烟站在房间的门口,见门是虚掩着的,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一扇高大的檀木屏风,里面隐隐传来琴瑟之音和女子的欢笑声。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就听里面有人扬高了声音道:“慕容大人,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是雁卿。
慕容烟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对方早就知道已经被跟踪,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有意把自己引到这里来的。
缓缓的推开房门,迎面扑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兰花香,绕过屏风向里面走了两步,一副画面顿时呈现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