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焰雪收到齐骁勇的信,不过惊慌片刻便释然,脑中闪过一线生机,慌忙提笔写信与贤王。
若是孟辰瀚身死,贤王就可即位,以贤王对她的爱慕,一定肯为她攻打南平。乔焰雪想通此处,只要届时有人推波助澜,不愁此事不成。
贤王收到乔焰雪的书信,虽她提的隐晦,他仍看得分明。只可惜他一生只想做富贵闲人,受不得日理万机之苦,况且加害兄长更非他所愿,斟酌良久将心中所想告知乔焰雪,望她稍安勿躁,获取解药之事,徐徐图之。
乔焰雪满怀希望的收到书信,得知这样的结局,黯淡了神色。只是若他真的答应她,或许就不是她所认识的贤王了。如今的结果,她早料到,只是写下书信轻声安慰。那个白袍如玉的男子,从头到尾不曾变过。
一去半月,边境让人担忧的局势稍有好转,捷报传来,孟辰瀚伤愈,接连打了两场胜仗,收复了三座城池。如今与党项正在胶着,战局极是不稳定。北地暴雪,蜀军伤亡惨重,党项人如同豺狼虎豹,大有豁出性命之勇。一切如同乔焰雪之前所料,齐骁勇在信中大赞乔焰雪谋略过人,未卜先知。
乔焰雪看过信,脑中闪过疯狂的念头,想起每次在孟辰瀚面前提及攻打南平之时他的冷漠阴沉,便觉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孟辰瀚的多疑,孟辰瀚的冷酷,孟辰瀚的暴虐,一切的一切皆让乔焰雪莫名恐惧。
辗转在芙蓉宫宽大的金丝牙床上,想起来到蜀宫的点点滴滴,乔焰雪心头的疯狂愈发明朗。“哗啦”一声掀开厚厚的锦被,赤足跳在玉白方砖上,脚心感受着地龙带来的温暖,咬咬牙走到了书案旁。
伸手拣起貂鼠狼毫,展开干净的薛涛笺,盯着上头的空白,脑中纷乱如麻。摇摇头,握紧左拳,飞快抬起右手描了两朵并蒂芙蓉,埋首写起来。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她才将这封信写好,瞧着上头与合欢玉璧如出一撤的并蒂芙蓉,眼中闪过森冷光泽。伸手拿过信封,又用火漆封掉,扬声唤进妍儿,焦急道:“速速将这封信送出宫。”
妍儿睡眼惺忪的抬头,疑惑道:“给贤王?”
乔焰雪摇摇头,定定道:“博弈侯。”
信件自然很快送出,按照乔焰雪的吩咐,当是快马加鞭。当然,这一切无人知晓。只因齐骁勇或者贤王,与她联系都有秘密的方式。
……
乔焰雪忽然病了,病得很重。后宫女人们不用再往芙蓉宫去请安拜见,一切的事务都交给了妍儿暂时打理。
芙蓉宫一片沉寂,奴才们心忧惴惴。乔焰雪夜夜难眠,常常二更才睡,三更便醒,日复一日的在芙蓉宫的内殿中踱步徘徊。偶然听见外间声响,便要起身去探。妍儿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却暗暗猜测她一定有心事隐瞒。
除夕之夜,孟辰瀚征战在外,蜀国上下并未张灯结彩,蜀宫中也只是燃起大红灯笼,默然守岁。就在此时,城门外飞奔而来一匹雪白快马,向着城墙上高呼三声,城墙轰然打开,兵士焦急往蜀宫禀报。
乔焰雪立在殿中,听得朝阳殿轰然响起的钟声,眼中炙热陡然绽放。沐浴、更衣、梳妆、添钗,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沉静的不似一个刚刚丧夫的女子。
朝阳殿上,乔焰雪拖着长长的素白宫装,盯着满殿文武浑身缟素,扬声道:“皇上驾崩,举国同殇,此前收复的城池又被党项占领,蜀军伤亡惨重,博弈侯负伤顽抗。众爱卿以为,如今蜀国该当如何?”
花蕊夫人一夜白发,颤巍巍扶着芳嬷嬷端坐朝阳殿上,无力道:“众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殿中人早就六神无主,贤王低着头面色悲伤,几个老臣重重叹息,乔焰雪扫视一圈见无人作答,扬声道:“博弈侯尚在等待宫中旨意,众爱卿若信得过本宫,本宫有言要说。”
乔焰雪的本事,蜀宫上下人尽皆知,此前攻打党项之事,早有耳闻,众人慌忙请她道出策略。
花蕊夫人淡淡道:“非常时期,贵妃但说无妨。”
乔焰雪恭敬道:“臣妾遵旨。”转身望着殿中文武,扬声道:“其一,即刻命博弈侯封锁消息,不得泄露皇上驾崩之事,其二派先锋军死战党项人,其他人退出被占城池,暗中撤兵。其三,即刻派人驻守边境,增设火炮弓弩手,沿用城墙防御,其四,即刻分兵周旋党项人,誓要作出死战不退的假象,其五,即刻命博弈侯护送皇上棺木回中都,不得延误。其六,国不可一日无君,即刻推举新皇统摄江山,蜀国山河方可永固。”
一席话言毕,殿中人纷纷颔首,乔焰雪转头看花蕊夫人,花蕊夫人摆摆手,沉声道:“拟旨。”
芳嬷嬷立在书案前,等待花蕊夫人开口,花蕊夫人冷声道:“按照冰贵妃所言拟写。”顿了顿,朗声道:“今日天晚,明日再议。”
满朝文武退朝,乔焰雪的临危不乱的姿态深入人心,无形中将惴惴不安的朝堂压制下来。
博弈侯得到花蕊夫人的旨意,即刻分兵行动,他自己负伤带着孟辰瀚的棺木回中都。贤王与顺王带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
乔焰雪返回芙蓉宫,疲惫的卸去簪花衣饰,往浴房中沐浴宽衣。今夜发生了太多,她的世界一朝更变。可惜,心中却无半点悲伤。将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池水中,乔焰雪望着对面芙蓉出水玉雕,怔忪了目色。
当一切掌控在他人之手时,那种无力的感觉真的会让人窒息。如同出水的鱼儿,挣扎着却寻不到方向。从枫桦轩的奴婢到芙蓉宫的贵妃,她的权力一再被放大,可惜却始终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今夜,那个主宰她命运的男子驾崩了,而她也终于可以尝试着改变等死的命运。只是不知道,这一切是否真的如她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