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一,大军北上,孟辰瀚御驾亲征,齐骁勇仍任兵马大元帅。花蕊夫人与冰贵妃在皇城外为皇帝践行,寒风中,将士们整齐划一,悄无声息。
寒风呼啸,乔焰雪盛装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孟辰瀚坚毅的脸,沉默举杯,花蕊夫人站在她身前,举杯扬声道:“愿吾皇早日凯旋归来!”
城墙上妃嫔们齐齐参拜,跟随花蕊夫人道:“愿吾皇早日凯旋归来。”
众人将手中酒一饮而尽,花蕊夫人扬声道:“此去艰险,吾皇一定保重。哀家会在合欢殿等候你的消息!”花蕊夫人不愧为一国太后,镇定威严,不见喜怒。她的镇定,在某种意义上,增添了孟辰瀚的信心。
乔焰雪静静的低头听着,眼中却是无尽落寞与迷惘。党项接连遭遇天灾,又有北地暴雪阻路,蜀国将士们本就不习北地气候,只怕还未到达党项边境,便要先损伤兵马,孟辰瀚此行胜算极微。
至于攻打南平,抢夺解药,更是无限渺茫。
大军迎着风雪出发,花蕊夫人吩咐乔焰雪管理后宫,领着一众奴才返回合欢殿。爱子远行,她将重回合欢殿礼佛念经,祈求上苍保佑蜀国。
乔焰雪望着花蕊夫人分外沉静的脸,心知她心中压力,摇摇头返回芙蓉宫。
翌日一早,宫嫔请安,没想到尹婕妤在列。乔焰雪微微惊讶,面上不露分毫。
多日不见,易水轩中居住的尹婕妤清瘦许多,面容有些憔悴。见到乔焰雪云淡风轻的端坐殿首,堆起笑意娇声道:“参见贵妃娘娘。”
乔焰雪眉毛一跳,淡淡道:“婕妤平身。”
尹婕妤起身堆笑,扬声道:“这宫里的女子再没有谁能与贵妃娘娘相比,大起大落却始终保持淡然,臣妾真是佩服佩服。”这明显带着酸楚的话语,听在一众妃嫔的耳中不算好听,妍儿面露不悦,乔焰雪抬手制止,温和道:“承蒙婕妤夸奖。”
此次会面夹杂着隐隐不安,乔焰雪吩咐妍儿盯紧尹婕妤的举动,同宫嫔们闲散叙话。话到一半,尹婕妤捂着肚子说疼,欲寻芙蓉宫的方便之门。
乔焰雪吩咐奴才引她前去,却不料她支使了个小宫女偷偷潜入乔焰雪的寝殿。
妍儿得了乔焰雪吩咐,对尹婕妤加紧防备,却没想到有这一层。正在殿外等着尹婕妤,后院奴才匆匆来报,说瞧见个人翻窗户进了内殿。妍儿大惊,顾不得尹婕妤,匆忙跑向正殿。
众人正在叙话,乔焰雪抬头瞧见妍儿慌张,心知有事,立刻吩咐人往内殿去寻。
尹婕妤的小宫女被逮个正着,哭哭啼啼立在殿中央,不敢抬头去看乔焰雪冷沉的脸。
“说,这是怎么回事?”平静的声音听上去自有威严,妃嫔们纷纷噤声,尹婕妤从殿外行来,大步走到小宫女身前,一指戳到小宫女额头上,怒斥道:“你个兔崽子,竟敢跑到贵妃娘娘的寝宫偷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如今贬为婕妤,不敢再称本宫,气势上却不输于人。仿佛这小宫女只是犯了小错,须得她亲自惩罚。
乔焰雪冷眼看着她教训奴才,淡淡道:“拖出去,杖责四十。”
尹婕妤一惊,回头盯着乔焰雪不可置信,乔焰雪冷声道:“尹婕妤指使奴才潜进本宫的寝殿图谋不轨,罚赤足在宫门口跪一夜,禁足一月。”
她淡淡说完,殿外即刻有奴才快步进入,将小宫女与尹婕妤拖出去,尹婕妤瞪大双眼被人架住,厉声道:“高焰冰,你敢责罚本宫!”
乔焰雪转身往殿外走去,淡然道:“辱骂本宫,目无尊卑,笞十五。”
“啊……你们放开我……”听闻即将被鞭笞十五戒尺,尹婕妤终于沉不住气,疯狂的踢打拖拽她的奴才。
乔焰雪立在正殿玉白方砖上,淡然道:“当众撒泼,有失体统,再笞二十。”
后宫女人们第一次感受乔焰雪的凌厉,后背直冒冷汗。
尹婕妤接连受挫,狠狠推开奴才们,疯了一般扑到乔焰雪跟前,张牙舞爪怒斥道:“我跟你拼了!贱人!”
“啪!”清脆的耳光在空旷的正殿响起,尹婕妤被掀翻在地,捂着鲜红的左脸,惊愕的盯着乔焰雪。
乔焰雪的右手尚停在半空,宫嫔们轰然下跪,叩首求贵妃息怒,乔焰雪收回手,冷冷道:“拖下去。”
尹婕妤终于被无声无息的带走,宫嫔们却不敢抬头,乔焰雪扫视满殿跪着的莺莺燕燕,淡淡道:“都退下吧。”
众人鱼贯退出,个个心惊胆寒,不料温温懦懦的乔焰雪竟是个外柔内刚之人。方才的阴冷自若,犹在眼前,教人愈发捉摸不清。
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乔焰雪一人,望着敞开的殿门,龙飞凤舞的梁柱,还有一扇扇奢华的紫檀镂刻屏风,乔焰雪无力的坐倒在高高的软榻上,眼中一片茫然。
皇后倒台,她成功掌权,偌大的蜀宫,众多的女人,都要仰仗她的鼻息过活,可是为什么她仍旧这般艰辛。
后宫的无上权力,蜀国天下女人们羡煞的尊贵地位,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囚笼。她想要的,仅仅是活命而已。却,不可得。纵然手握这后宫之权,只是毫无用处。
孟辰瀚一去数日,边境传回的消息一条不如一条。蜀军节节败退,党项悍不畏死,被占领的城池正在增多,军中感染风寒的兵士愈来愈多。
朝野上下震惊,贤王整日往军机处跑,面色阴沉。派往边境支援的御医还在路途,当真远水解不了近火。
乔焰雪与贤王一直暗通书信,偶尔送来芙蓉宫的薛涛笺中亦暗含担忧,乔焰雪每每小心宽慰,只怕他忧劳成疾。
可是,纵然贤王担忧亦是无用,齐骁勇捎给乔焰雪的书信中,提及孟辰瀚重伤坠马,大军退避三舍,正在休养。
一切来得太突然,乔焰雪心惊不已。若是孟辰瀚失了性命,不说攻打南平,就是蜀国稍有不慎也会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