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稚嫩的嗓音,带着疑惑,忽然在青石路上响起。
乔焰雪一愣,回过头,瞧着对面矮小的人儿,疑惑不语。湖心小筑有人?可是孟辰瀚明明说过,这里只有死人。
男孩好奇的打量着石凳上的乔焰雪,开口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乔焰雪犹疑着放下布条,涩声道:“我是……高焰冰。”
男孩见她并无恶意,走近些郑重道:“半夜三更的,你不怕黑吗?怎么在此?”
乔焰雪微微一鄂,温和道:“这里很黑,难道你不怕吗?”
男孩摇摇头,一副小大人模样,严肃道:“我不怕的,我习惯了。”
乔焰雪愣住,疑惑道:“你住在这里?”
男孩摇摇头,又点点头,半晌低声道:“我娘住在这里。我娘很久都没有见过外面的人了,你可愿意跟我去见见娘?”
蜀宫禁地,居然有人居住,居然是一对母子,乔焰雪弄不清楚,犹疑道:“我去可会打扰到你娘……”
男孩见她拒绝,低下了头,有些哀求道:“我娘她不是坏人。”
乔焰雪见他神伤,忙道:“我跟你去见见就是,你别难过。”言毕,下了石凳,仰头望了望白布条,转身随着男孩去了。既然是将死之人,做做好事又何妨。总不能当着这七八岁的孩童面前自戕吧,那一定会吓坏他的。这孩子容貌清秀,斯文有礼,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湖心小筑,一处小院,修竹繁茂,竹篱上缠着不知名的绿藤,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小院俱用青瓦灰墙,颜色有些单调。推开竹门,厅门口一盏风灯安静等候。
“娘……我回来了……”男孩进了门,扬声往花厅招呼,一面对乔焰雪道:“姐姐,进来吧。”
“允儿,怎么去的这样久?”花厅门被打开,一个面貌普通的灰衣妇人站在门口,和善问道。问了一半,才发现门口多了乔焰雪,立时停下了嗓音。
这换做允儿的孩子忙道:“这位姐姐是允儿在岸边请来的,娘……您不是昨儿才说很久没见过生人了么?允儿特地带这姐姐来给您看的。”
乔焰雪闻言忙施礼道:“见过夫人。”
灰衣妇人错愕片刻,含笑道:“没想到昨儿念叨,今夜竟就见了。可是药王显了灵?姑娘快快请进。”
乔焰雪一怔,复又施礼谢过。
花厅中一番谈话,乔焰雪惊愕十分。
原来,这灰衣妇人竟是先皇孟昶的妃子,当今的和太妃,孟辰瀚的庶母。
先帝孟知祥开国之时,曾于沙场上患重病险些丧命,命悬一线之际,恰逢云游的神医玉面圣手经过,便搭救了他性命。孟知祥感激不尽,要许诺这玉面圣手高官厚禄金玉无数。可惜神医毕生只为医理,不肯屈就。彼时,孟昶已经而立,跟随先帝征战多年,长得一表人才。孟知祥见神医身旁唯有一幼女,姿色平平,年岁十五,便开口提亲,言与神医做个亲家,将这幼女许给孟昶做个侧妃,他日孟昶登基,即可位列皇妃,此生吃穿不愁,富贵绵绵,总好过跟随神医浪迹天涯,漂泊辛苦。
神医心有所动,又见爱女对孟昶一见倾心,便将爱女许给孟昶,独自一人浪迹天涯去了。这幼女,便是后来的和太妃。
因自小跟随神医,尽得医术真传,和太妃初时跟随孟昶征战天下,倒也帮了许多忙。孟知祥十分喜爱这儿媳妇,奈何孟昶一心只有花蕊夫人,对待和太妃并不上心,但也不算坏。
孟知祥开国不久便病故,孟昶即位登基,独独宠爱花蕊夫人,不等孟知祥发丧,便将和太妃遣往湖心小筑。彼时,和太妃亦知孟昶之心,无可奈何的独居湖心小筑。
孟允长到六岁,孟昶去世,他与花蕊夫人的独子孟辰瀚即位。孟辰瀚即位后,封孟允为顺王,和太妃依旧住在湖心小筑。顺王每月可定期往湖心小筑探望母妃,不过这一切在这宫中都无人知晓。
宫中有宴,孟允也不会参加,他这顺王,实则不如得脸的奴才。跟乔焰雪差不多,也是个被众人遗忘的角色。
乔焰雪听了这些秘闻,心中暗自感叹,转脸去看和太妃,这才发现她果然姿色平庸,甚至可说有些难看。也难怪先皇对她无意,给她个儿子只怕也是先帝的缘故。只因,宫中人尽知,花蕊夫人绝代倾城,无人能及。有这样一个皇后日夜相伴,和太妃纵然痴情,也只将真心付与流水。
二人谈话,诸多温馨,和太妃对这半夜跑来湖心小筑自戕的女子十分好奇,忍不住出言发问。可惜乔焰雪终归有难言苦衷,只得撒谎说是被人陷害的妃子,走投无路这才往禁地寻死。
和太妃暗暗叹息她的命运,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盯着她瞧了片刻,忽然正色道:“姑娘可是身中剧毒?”
乔焰雪一惊,听闻和太妃出身神医世家,只当是个医者,却不料她开口便说出重点,忙道:“正是。”
和太妃将她手拉过细细把脉,凝重了神色,低声道:“原来是百虫蛊。”
此言一出,乔焰雪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太妃救命!”宫中的太医,便是为她把脉,也看不出端倪,恩人特地为她请来的太医,面对她的病灶却束手无策,唯有这面色平庸的妇人,竟然一口道出她毒蛊的名字。命悬一线,或许这就是生机。
和太妃见她扑通跪倒面色犹豫,乔焰雪慌忙磕头道:“太妃不知,我今夜来此自戕,正是因为再难忍下蛊毒发作的痛苦……太妃救命……”
孟允见她面色青黄泣不成声,又瞧瞧母亲的脸色,忙道:“娘,您就救救姐姐吧,孩儿看她不像坏人。”
和太妃闻言叹一口气,淡淡道:“解药倒是能配,只是我这岛上尚缺三味药材,而这三味药材又颇为难寻。再加上,便是药材寻到,炼制解药,亦须三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