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不知是谁送来的救命药,乔焰雪昏迷醒来自然也记不得昨夜情景,却深知一定是那未曾谋面的恩人。忽又想起当日她在落絮殿中说的话,愿大家都平安。如今恩人想必是平安的,可是她呢,竟就要送命。
再次见到镇痛药瓶,在她意料之外,恩人知道她不愿接受消息,便送来了镇痛药,助她硬撑。这不禁让她感激他的细心与体贴,只是那个男子,为何要帮她呢?
有了镇痛药,到底比靠着毅力硬撑要好,可是依赖了太久的解药,忍耐起来竟比去岁更加不易。
转眼又去十日,乔焰雪每日服下数粒镇痛药皆不管用,百虫蛊折磨的她几乎想要结束性命。听闻孟辰瀚这几日宠幸了两个新入宫的女子,常在御花园中赏舞。她便决定前去碰碰运气,就凭之前的宠幸,或许孟辰瀚会再度怜她呢。
可惜,冷霜居中毫无可妆扮的东西,乔焰雪无奈,只得选了稍微好看的衣裳,素着鬓发前往。到了御花园中,果然见碧水湖旁的八角凉亭中有歌姬翩然,隐约可闻丝竹缥缈。
待走到近前,没曾想正遇上从里头走出的孟辰瀚。一袭明黄,金冠玉带,冷峻非凡。乔焰雪慌忙躬身参拜:“臣妾参见皇上!”
孟辰瀚怀中新人微微错愕,芍药面上略显惊讶,不知这面黄肌瘦的素服奴才是谁,往孟辰瀚怀中靠了靠,娇嗔道:“皇上?”
孟辰瀚却恍若未闻,揽着怀中人上了龙辇。王四喜眼珠转了转,扬声道:“起!”
乔焰雪惊惶抬头,眼见孟辰瀚就要离去,慌忙扑倒在龙辇前,伸手拉住孟辰瀚的一角衣袍,泣声哀求道:“皇上……”
孟辰瀚一扯衣摆,立即将乔焰雪狠狠摔在地上,他不肯多看一眼,揽着美人上了龙辇,厉声道:“再不滚,休怪朕无情!”
乔焰雪趴在地上,仰头望着孟辰瀚冷漠的面色,愣在当场。众人施施然行去,亭中歌姬乐师也慢慢退去,独留坐在地上的乔焰雪满面怅然,她一身素服,发无金银,腕无玉饰,可不就是个低贱奴才么。
转眼又到十五日之期,黑衣人再来仍未见消息,自然不肯给乔焰雪解药,看着她面黄挣扎的摸样,冷着脸离去了。乔焰雪苦求黑衣人无果,挣扎着服下大量镇痛药,仍不见好转。
天气严寒,御花园中开了的花儿复又沉睡起来。柳林桃林一夜间又没了消息,萌动的嫩芽经了雨雪,竟渐渐枯萎了。
冷霜居中自上次有人送来棉被衣物之后,再无人送来任何。乔焰雪与妍儿相依为命,还要受药物的折磨,凄苦难言。
这一日晌午,天气稍晴,乔焰雪身子差躺在床上歇息,妍儿围着房中柴盆做饭,忽听外头叽叽喳喳人声嘈杂。她二人还未听清是怎么回事,院门已经被人踹开。一袭蓝衣袅袅娜娜入内,身后跟着七八个绿衣丫鬟,盛气凌人。
环佩叮当声很快进了房门,尹妃瞧着床上病容恹恹的乔焰雪,掩口嗤笑道:“哟……见了本宫也不接驾,这架子可真大呀!”话未毕,立刻有两个丫鬟上前掀翻被褥,将只穿了中衣的乔焰雪揪到地上跪着。
“你们干什么!”妍儿起身斥问,瞬间便迎来狠狠一巴掌,还在发懵中,尹妃已然下令:“掌嘴!”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打在妍儿还未完全好的伤脸上,乔焰雪虚弱道:“别打了……求……求你……”
尹妃娇笑连连,伸出细腿踢踢她的腰背,厌弃道:“啧啧啧……求人还这么大架子。”转身吩咐红蕊道:“屋里这味实在难闻,给本宫好好洗洗。”
“是!”奴才躬身应下,片刻便从井里提了满满三大桶水,两桶浇在乔焰雪的竹床上,一桶浇灭了柴盆。做完这一切,又往妍儿房中依样“清洗”后,方才歇了手。
尹妃满意的瞧着房中惨景,娇笑道:“本宫还会来探望的。”香风阵阵,袅娜而去。
妍儿脸颊红肿发亮,望着滴水的被褥柴盆,“哇”的一声哭出来,乔焰雪虚弱起身,抱着妍儿颤抖的身子轻声道:“别怕……”
净心殿御书房中,王四喜躬身禀报了午间在冷霜居发生之事,孟辰瀚只是冷着脸静静听闭。良久,冷声道:“冷霜居之事,勿须禀报。”
又数日,宫中小宴,后宫所有宫嫔皆需参加。乔焰雪接到消息时,却苦于地位尴尬犹豫不决,奈何能见孟辰瀚一眼,或许便有转机,她却不能不去。
到了这一日夜间,乔焰雪早早梳妆好,打了井水照了半晌,确定不太骇人,这才领着妍儿前去。
御花园中,凝翠殿,仍是当日的陈设。宫灯缥缈中,恍惚忆起去岁她被册封为冰美人的场景,犹记得那南蛮使臣吹起葫芦丝的独特摸样,除夕之夜她被册封为冰昭媛时,犹记得妃嫔百官纷纷侧目,今日想起竟恍若隔世。
世事无常,后宫中愈甚。
到了宴上,才发现自己的位子竟在最末尾,许多不认识她的妃嫔纷纷低声嗤笑,皇上皇后还未到,宴中最大的尹妃隔着几丈远娇笑连连:“冰才人这是烧香还是赴宴呀……本宫若是你,早就一方锦帕掩面投井喽。”
她一开口,宴中窃窃私语的宫嫔皆掩口轻笑起来。乔焰雪面上青白不定,犹疑着还是坐了下去。
正此时,高高玉阶上,帝后已到。皇后扫视一圈,自然发现了乔焰雪,却平静着面色未发一言。
孟辰瀚一圈扫视,瞧见坐在最末尾的乔焰雪,冷了面色。尹妃适时开口,笑嘻嘻道:“皇上来得正好,咱们姐妹正在说冰才人像是来求神的……”
孟辰瀚本就沉冷的面孔愈发阴沉,还未坐下便冷声开口道:“还不快滚,好好的家宴被你扫了兴致。”
乔焰雪浑身一颤,低着头卑微告退。浑浑噩噩回到了冷霜居,支走了妍儿,独自一人在房中枯坐,双手捏着镇痛药瓶,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
毒发……
黑衣人来到,自知无消息,正欲走,却被乔焰雪伸手拽住了衣摆。
她仰起头涕泪横流,颤抖着哀求道:“我已经不得宠。求皇上看在我与义姐容貌一般的份上,放过我罢……”
黑衣人冷冷回头,踢开她的手,冷声道:“若你再无消息,便只能是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