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们见了这番阵仗,已然开始折服,依次走进殿中向高高在上的君王施礼。孟辰瀚含笑赐座,使臣们不卑不亢的在右侧酒案后落座。
照例是一番开场白,孟辰瀚感谢藩属国的朝贺,希望使臣们尽情畅饮,愿与各国互通有无,愿履行约定不与各属国兵戈相向。使臣们起身致谢,与孟辰瀚共饮美酒。尔后皇后举杯赐酒,尔后百官共饮。妃嫔们在这种宴会上,照例只是充充场面不能言语的。尹妃坐在皇后身侧,却不愿输给皇后,在三杯酒下肚后,亲自举杯敬各国使臣。
孟辰瀚不见不悦,使臣中有人认出尹妃,感叹新皇有美人如斯,当真艳福不浅。各国使臣此次进宫,自然早就做足了功夫,纷纷举杯应和。尹妃欢喜含笑,皇后面沉如水,其他妃子纷纷低头。
教坊歌姬献舞之后,使臣中有人起身抱拳,恳请新皇让大家一睹妃嫔风采。他们这些番邦小国除了羡慕皇宫的华贵宏伟,再就是羡慕皇帝有三千佳丽,自然想借此机会瞧瞧皇帝的妾侍们。这是大多数男人的通病,也是各国素来最喜欢炫耀的手段之一。
果然,孟辰瀚略一沉吟便开口吩咐道:“既然如此,爱妃们也露上一手让大臣们开开眼界吧。”
妃嫔们得了旨意,方才黯淡的神色又重新点燃,纷纷起身献艺。皇后与尹妃只是含笑饮酒,并未起身。能够成为蜀皇妃嫔的女子大多都有技艺傍身,再加早就开始准备,越发精湛绝妙。一支舞蹈胜过一支,一曲琴声超过一曲,一个美人比过一人,渐渐的将宴会的气氛推向了极致。
使臣们纷纷叫好,大臣们也大开眼界,尹妃适时起身,款款的下了台阶。殿中央摆着华美的古琴,她慢慢走向古琴,冲着孟辰瀚微微施礼便开始了表演。琴声悦耳悠远,仿佛春日踏青遇上百花盛开,让人眼前一亮。众人正欲鼓掌叫好,尹妃却忽然起身翩翩舞起来。琴声依旧,换了更加欢快的曲子,抚琴的却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的琴声与尹妃不相伯仲,难得是她右手抚琴,左手却在另一边肆意的挥洒狼毫,雪白的宣纸上霎时间出现了一位玲珑的美人,似要随风飞去。
众人纷纷叫好,一曲毕,殿中的尹妃优雅施礼,皇后的画作亦成。众人仰头望去,便见那纸上的美人一袭蓝衣,发丝飞扬,舞姿曼妙正是方才起舞的尹妃。
使臣们纷纷起身夸赞,孟辰瀚微微一笑举杯敬酒。座中人纷纷举杯,夸赞后宫和睦,蜀皇万福。
“我们南蛮的女子,个个精于歌舞,微臣此次带来的婢女正是此中强者,还请皇上准许她们献舞一曲。”南蛮使臣起身抱拳,样子恭敬嗓音却冷淡。
孟辰瀚面色一沉,朝臣们纷纷侧目,其他各国的使臣却面不改色。
南蛮歌舞献上,却是十二个美貌如花的豆蔻女子,身姿柔若无骨,赤着雪白的双足,裸露纤细的腰肢,轻纱清透不足以掩饰曼妙的身体。座中妃嫔纷纷掩面,朝臣家眷恨不得蒙上夫君的双眼。异域番邦的乐曲伴着衣着暴露的女子灵蛇一样的舞动,一阵一阵的喝彩声响起,皇后与尹妃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孟辰瀚却面无神色,看不出喜怒。
一曲毕,南蛮使臣骄傲的抱拳道:“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孟辰瀚含笑道:“不过尔尔。”
座中人纷纷噤声,南蛮使臣微有不悦,沉声道:“皇后娘娘与尹妃娘娘的舞姿,微臣以为并不能胜过微臣献给皇上的歌姬。”
孟辰瀚冷面不言,贤王起身举杯笑道:“本王倒觉得姝色有异,各有千秋,南蛮使臣何必太过较真。”
“啪啪啪!”孟辰瀚打断贤王的话,轻轻击掌。屏风后,忽然走出来一位粉衫舞衣的女子,她手中握着一支通体碧玉的洞箫,清雅的曲子正从她的口中缓缓传来。她的容貌纤弱柔媚,光洁的眉心点着芙蓉胭脂,衬得她明眸善睐,清艳出尘。
贤王神色一黯,含笑坐了下去。殿上众人亦安静下来,静静地看那粉衫女子曼妙的行来。仿佛是踩在碧波荡漾的湖水之上,脚下绵软飘逸如无物,长长的披帛拖在身后,似一阵风来就会扶摇直上飞仙而去。
玉箫声悠悠扬扬,却不似方才满殿钗环的欢快喜乐,淡淡的忧伤缓缓传进每个人的耳中,像是应和九月的秋色,带着风卷落叶的萧索。众人正在屏气凝声,生怕惊扰了她,殿下的乐师们却忽然随着她的箫声齐齐奏起来。轰然而来的乐曲充斥着天地,亦充斥着满殿繁华。
箫声立刻加快,像是疾风袭来,跳脱在乐师们的丝竹之外,女子轻柔的身体慢慢的旋转起来。
轻柔的舞姿行云流水一般侵入眼帘,让人舍不得转开眼。众人齐齐呆愣,忽然,女子丢开玉箫接过七弦琴复又弹起来,乐声恰到好处的接上,仿佛有种魔力牵扯着琴弦,琴声脱了萧索渐渐变得迷离。
众人望着一面弹琴一面舞蹈的女子,忘了鼓掌叫好,忘了饮酒,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女子一人。
七弦琴被丢弃,古筝声轻轻响起,乐师的合乐戛然而止,屏风后翩然跃出一群白衣歌姬随着古筝的声音优雅的舞起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耳中复又清静,白衣歌姬却已经将粉衫女子围在了中央。女子灵巧的跃上琴台,借着手中的水袖飞跃起身,穿过层层叠叠的白衣歌姬,凌空肆意的舞起来。
没有了乐器的束缚,她的舞姿愈发惊艳。众人心中一阵惊悸,女子却忽然落地清亮的歌起来,嗓音带着柔媚甜糯,却悠悠婉转,像一泓清泉缓缓淌进人的心底。
皇后高高端坐,望着底下轻歌曼舞的女子,微微蹙起了眉头。皇帝的安排,她一无所知,就连枫华轩中的眼线亦不曾来报。这个女人怎么会在今夜献舞,怎么会得到皇帝的允许,最重要的是怎会如此惊才绝艳?盛装粉黛的她柔媚蚀骨,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压倒了在座的所有女人。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