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餐饭后,善伯告诉我们,要请米神,得要到零点的时候才能做,让小伟先带着我们去他家休息。小伟跟小辉一起帮我和小香拿东西,带我们去他家。小伟的家看着比善伯要气派很多,是座古色古香的院子。看那院墙的斑驳程度,也知道这栋房子实在是有年头了。
我们走过来时,有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正坐在院门口,眯着眼睛在黄昏的晚霞之下,抽着旱烟。此时各家房上都飘起了炊烟,村中十分安静,再看这位悠然自得的老爷子,好像时间都凝固了,真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爷爷!”小伟大声跟老爷子打招呼。
“哦,这就是外面来的客人啊。”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小伟的爷爷普通话居然说的蛮标准,人也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老人家您好,给您添麻烦了。”f老师很客气的说。
“没有关系,我们村子里没有旅馆啊。家里条件有限,将就住一下吧。”老爷子笑眯眯的说。
“老人家您太客气了,是我们突然过来,希望不要打扰到您。”
“不会不会,我们这边很少会来外头的人。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在这里,我老头子还不会太闷的。”小伟的爷爷说着,推开门,请我们进去。
院子里面也漂亮极了,铺了鹅卵石的甬道,两面还有花园,但种的都是些草药,院子里还支着架子,晒了好多药,整个院子里头,都是浓郁的药香。
“我老爸啊,他是中医呢,现在不做村长啦,就给村子里的人看病。哦,周围几个村子,都会请我老爸去看病呢。他今天不在家,出诊去啦。”小伟招呼我们进屋。
我看到堂屋正中的供桌上,供的是医圣张仲景。张仲景在道教当中,是中华十圣之一。从事中医的人,家中总会供奉历史上这些名医们的像,以求后人,精研医术,传承医德。看小伟的家似乎也不是那种大富大贵的模样,但家中十分干净整洁,客厅还有一个大书柜,里面满满的都是医书。
小辉似乎对小伟家非常熟悉,只是情绪不高,他拿着小香的运动背包,直接走进西边的厢房,把我们的东西放好。我和小香刚才就觉得有点问题,此时我们两个的眼光一下就追了过去。大概是我们关注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这让站在我们旁边的小伟明显有点紧张。赶紧招呼我们坐,又给我们倒茶什么的。
他的爷爷卢爷爷,特意拿出自家制作的花草茶,泡给我们喝。过了一会儿小辉出来,手上拿着一包东西,叫了小伟一声,那小子就嗖的一下窜了过去。
“果然有问题。”小香冲着我诡异一笑。
f老师显然一路上见多我们的各种不靠谱,此时正在跟卢爷爷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话题就扯到了这些奇闻异事上。卢爷爷看到小辉,就开口劝他,叫他还是不要结这个婚了,祖宗们如此反对,一定有道理在里头。
小辉只是低着头,也没表态。这种事情也没法表态,总不能就为了祖宗牌位倒了,就把媳妇给不要了吧。而且,我也明显感觉到,小辉隐瞒了什么事情。也就对晚上请米神这件事情更加关注。卢爷爷年纪大了,天一黑就要去睡觉,我们这时,才到了西边厢房,里外两间卧室,都是木头的雕花大床。
善伯家自己酿的米酒后劲有点大,这会儿,我感觉有些头晕,就躺在上睡了一会儿。但感觉没睡多久,就被小香叫了起来,告诉我时间快到了,我们要去善伯家。
夜里的村子,连盏路灯都没有,小伟说他不能去看请米神,让我们四个自己到善伯家里去,居然就给了盏灯笼,走在路上,烛火摇晃,只能照见一小块地方。村子里安静的要命,反正这种情形让人心里有点慌,我们四个也都不说话,只顾快步走。
到善伯家,看到院门开着,善伯就站在门口等我们,却是满脸严肃,告诫我们不要高声。善伯家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那里就善伯要请神的小屋。
我们也第一次见到了善伯口中的米神,那只是供在桌上的一个白纸做成的牌位,上头就写着神位两个字,却是用朱砂写的,旁边有个瓶子,里头插着一枝水稻。这就是善伯所供奉的神。
我倒也能理解,中国人许多传统的崇拜,都源于对自然的敬畏,比方说天地风雨雷电等等。更相信万物有灵,就像这些米。老话讲一粒米,一份福,如果总是剩饭,对于米粒不珍惜,可能会把人生的福气都挥霍掉。像是糯米能驱除克制邪祟,而洗米的水也能去晦气等等。大概善伯他们这个村子,信奉的米神就源于此吧?
善伯将门窗关上,恭恭敬敬在米神的神位前磕了三个头,嘴中喃喃念诵了些话,也是用当地方言说的,我们一句都没听懂,但看他充满敬意的严肃神情,也感染了我们,下意识的就在胸前,双手合十,心中不敢有丝毫不敬的念头。
等善伯祈祷完,他就起身,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盘,里面铺满了大米粒,将木盘放到神位前,用红布盖上,上香之后,就端坐在地,闭目等待。
过了一会儿,从那个木盘里突然传出一声轻响。善伯立刻从地上站起,恭敬的伸手,将木盘拿下来,揭开,原本平整的大米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像是用手指划出的字迹,是个“假”字。
“哇!这个……”原野指着那个字,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是米神显灵了。”小香说。
善伯看了这个字,重重的叹了口气,却转身,向着神位再磕三个头,说了些感谢的话。这才端着那盘米走出了屋子。
我这时,才敢过去问问,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善伯叹息了一声,说:“我是问米神,我孙子的婚事有哪里不妥?怎么会得罪了祖先。这个假字的意思,就是这孩子并不是真心想要结婚,是骗我们的。难怪祖宗要这样发怒。”
“善伯,小辉结婚的事情,是你们强迫他的吗?”我问。
“哪里啊?他大学毕业,在外头也工作了两三年,年纪不小了,我儿媳妇就催了他几回。他光答应着,也没见有什么要成家意思,是最近才告诉我们要结婚的。奇怪,如果还不想结婚,就好好说嘛,干吗要骗我们呢?”善伯似乎也不明白。
“爷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小辉不知何时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难过的看着善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