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妈的问米仪式非常简单,就拿了一张便签纸,让年婶在上头写了她老公的名字。然后,请她坐到小香对面的位置。在仪式开始之前,香妈小声叮嘱了小香几句,让她不要乱想,不要讲话,当听到她叫起的时候,就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
“不站起来会怎么样?”小香忙问。
“别那么多废话,照我说的做。”香妈没时间回答她的问题。
“妈,你这样搞得我好害怕啊。不玩了行不行?”小香有点紧张。
“都让你别说话了。反正,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一切都没事儿。”香妈看上去很有把握的样子。
三人归座,香妈告诉年婶,只有一柱香的时间,如果能请到他老公回来,她必须在一柱香时间之内把问题问完,不管能不能得到答案,到了时间都得让他走,不能留恋。她先是让年婶点燃了那枝香,然后叫小香和年婶都把手放在桌子上,拿自己的手分别压住她们两个人的手。
“闭上眼睛。”香妈吩咐一声,小香和年婶都赶紧照做。
然后,她们就听到了香妈以一种奇怪的声调,念叨着某段经文,是她们从来没有听过的。小香努力分辨了半天,也没有听出母亲到底念了什么内容。房间里除了香妈的念经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正在此时,小香突然听到身后的门似乎发出了吱呀声,应该是被什么人推开了。她下意识就想睁眼回头去看,却试着母亲重重地捏了她的手一下。她立刻记起了香妈的叮嘱,强忍着没睁眼,也没回头。
房间里开始变冷,小香觉得有股寒气,从自己颈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竟觉得身体一沉,像是什么东西压了上来。那枝香一定还没有熄灭,香气在空气中愈发浓重,香妈的念经声仿佛是催眠曲,让小香禁不住想要睡觉。似睡非睡间,她听到对面年婶似乎说话了。
“你有没有那种感觉,你在睡梦里,有人在你房间说话,你梦中明明感觉自己是醒着,在听他们讲话,但偏偏什么都听不清,其实是你自己还没有醒而已。”小香突然问我。
我想了想,点点头,这种感觉的确偶尔会有。
“我当时就是那种感觉,明明年婶在说话,我就是听不见她说什么。而且,头很重,很想趴下,可总像是有人在抬着我的下巴一样。就像上学的时候,一边睡觉,一边还要装出自己正在认真听讲的样子,巨难受你知道吗?”
“后来呢?”
“后来,我一直就在那儿迷糊着,直到我妈大声喊了一声起,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我妈用力掐了我一下,我疼的一下子就跳起来了。这个时候,我清楚的听到身后有人摔倒的声音,但是我没敢回头看。”小香告诉我。
等小香清醒过来,发现香已经燃尽了。年婶不知为什么哭的很厉害,不停地拿纸巾抹眼泪。香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门口的方向做了个“去”的手势。
“我那时,突然感觉到,似乎有只手,在我后背,肩往下一点的地方轻拍了几下。就像那种,看到别人辛苦了,就拍拍人家,安慰一下的拍法。”
“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年婶问了些什么?”
“没错。还是后来我妈说,年婶的老公告诉她,她睡床上方的大梁已经腐朽了,生怕塌下来,会砸到年婶头上,他不放心,才会一直在梦里提醒年婶,希望她赶紧离开。年婶从我家回去,就请了工人检查她家房梁,还真的是快要塌下来了。连工人都说幸好提早发现,不然,很有可能会掉下来砸到人的。”
“这么说,是年婶的老公救了她?嗯,看来无论是人是鬼,都是有真爱的。”
“嗯,我说真爱,不如你替我开两小时车怎么样?”小香突然问我。
“我开?你真想和我上穷碧落下尽黄泉吗?”我白她一眼。
小香大概是想到我足以把人吓退三尺的驾车技术,把手里的空矿泉水瓶丢进了垃圾桶,一面说:“走吧,天黑都回不去了。真不知道你驾照怎么考出来的。”
“嗯,我驾校的教练也对这个问题十分百思不解。”我笑了。
事实证明只有小香一个人开车,路上当休息就耗费了不少时间,到她老家时,天已经黑了,我们意外地看到香妈在村口迎接我们。毕竟是千里迢迢,香妈不放心小香也是可以理解,但看到我也坐在车上,意外却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说实在的,我跟香妈没什么深交,就是之前香妈来看小香时,我请她老人家吃了顿饭,算是晚辈的一点心意,也算是尽尽地主之谊。香妈对我的了解,一定是从小香口中得知,作为我的损友,我很怀疑小香这丫头会把我描述的十分悲催。
“回来的太晚了,不能歇了,咱们得直接进山。”香妈回家取了一个小行李箱,又返回了车上。
“哎?妈你不是吧,天都黑了。现在进山?”小香惊叫一声。
“我来开吧。”这种时候,我不挺身而出也不行了,其实我的车技没有差劲的那么邪乎,只是开车容易超速,比较吓人而已。此时小香已经开了一天的车,实在累极了,也就没有拒绝我的提议,鉴于有香妈也在车上,我对路也不熟,我难得把车速压的很低。
香妈非常熟络地在副驾驶位置上为我指路,绕来绕去,我自己已经完全记不得是怎么来的了。大约过了两小时,山路越来越窄,车子开到一片山核桃园时,前头站了不少人,我看到了手电的灯光。似乎正是在等待我们。
“把车停在果园里头,再往上就开不了车了。”香妈告诉我们,她边说,边下了车,下面正在等我们的,正是杨家人,他们知道车不能开上去,特意赶了牛车过来。
我十分激动,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我,连活的牛都没见过几回,此时居然可以做牛车,这真是太让人激动了。小香却不怎么高兴,我们两个从行李箱里拿出了旅游鞋换上,拉着自己的箱子爬上了牛车。跟我第一次坐牛车的新鲜兴奋不同,小香面色很阴郁,后来想想,也许她那个时候,就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