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敞开着，柳若轩用脚捻灭烟头，悄悄走了进去。
五年没回家，房子仍旧是老样子，五间北房，客厅中亮着灯，透过干净的玻璃门，里边的情形一览无余。
柳若轩站在门口向内张望，发现沙发上坐着三个女人，母亲蒋淑霞坐在最外边，里边还有两人，被蒋淑霞挡着，看不清相貌，倒是若隐若现的抽泣声传来，让他感觉有些熟悉。
会是谁呢？
“若，若轩哥？”女孩儿梨花带雨，猛抬头发现柳若轩，先是一惊，接着大喜，蹭的起身扑了过来：“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知道我……我们多想你吗？”
“凤儿，你这是……？”温香在怀，柳若轩推也不是，抱也不是，望着起身傻呆呆看着自己的蒋淑霞，叫了一句“妈”之后，便不知道说啥了。这跟他所设想的久别重逢不一样啊。
“小兔崽子，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个家了……”蒋淑霞嘴里骂着，眼睛里却涌出了泪花，想抱抱儿子，偏偏儿子的怀抱被柳凤儿给占了，索性张开双臂，将两人全都搂进了怀里。
场景着实有些感人，柳若轩眼眶发红，感受着蒋淑霞一下一下拍打自己的后背，强忍着没有落泪。
良久，三人的情绪总算平定下来，蒋淑霞忙着端茶倒水拿吃的，柳凤儿也离开了柳若轩的怀抱，坐在沙发旁边，俏脸通红。
柳凤儿跟柳若轩是邻居，比柳若轩稍微小俩月，从小一块儿长大，绝绝对对的青梅竹马。不过十里湾柳家不分家，都是一个老祖宗的后代，所以两人从小兄妹相称，倒是从无暧昧。
“几年不见，小丫头长大了，还知道害羞了呢！”柳若轩取笑柳凤儿一句，上下端详，发现记忆中的黄毛丫头已经不见踪影，眼前的柳凤儿身材凹凸有致，杏眼桃腮，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居然具备了让无数男人动心的魅力。
“讨厌，刚回来就取笑人家！”柳凤儿白了柳若轩一眼，忽然一拍脑袋，指着旁边的女人说道：“看我，光顾着说话，都忘了给你介绍，这是田秋丽，京都的朋友，过来找我玩儿的，你得跟着我叫姐。”
说实话秋丽长的绝非沉鱼落雁之姿，杏眼隆鼻圆脸尖下颌，皮肤细嫩，一般中上而已，没柳凤儿清纯，也没徐萌沉稳，柳若轩近年来见多识广，并未因此容貌倾倒，让他砰然心动的是少妇水润的眸子深处那一汪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忧郁，以及她靠在沙发上时那股懒散却又让人心跳加速的气质。
这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柳若轩目不转睛的望着田秋丽，一时间居然有些发呆。
“小弟弟，这样对待一个美女可是有点不礼貌哦！”田秋丽说道，她的嗓音略嫌低沉，却非但不让人讨厌，反而平添了一股神秘的诱惑。
柳若轩一怔，嘿然笑道：“姐姐天生丽质，我这是有点情不自禁了。”
“这孩子，油嘴滑舌，一点都没变！”蒋淑霞瞪了柳若轩一眼，神色间却充满了宠溺。
柳凤儿说道：“这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若轩哥打小就不老实，看到美女走不动道儿，想不到当了几年兵，毛病非但不改，我看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秋丽姐，你得离他远点儿！”
田秋丽没接话茬儿，上下打量柳若轩，说道：“跟相片儿上不一样，本人比相片瘦，下巴上还多了点小胡子，看着比相片上成熟……刚认识凤儿时，她就提过你，认识这么多年，我都记不清她提过你多少次了，所以，别看你不认识我，可我对你绝不陌生，你得对我尊重点，不然的话，什么往学校炉子里扔炮仗，火柴棍儿堵教室锁子眼儿，去女厕所……”
“好好好，姐，我错了行不？”柳若轩瞪了柳凤儿一眼，打断田秋丽的话讨扰，心说柳凤儿也真是，怎么什么话都跟她说啊。
田秋丽似笑非笑，水润的眸子如同两汪深潭。
柳若轩发现有点猜不透田秋丽的心思，唯恐她再往外抖落自己的糗事，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凤儿，刚才我进来时你正哭是吧？出啥事儿了？”
见柳若轩吃鳖，柳凤儿本想取笑他两句来着，听他这么问，笑容马上消失，神色变的十分复杂：“不问我都忘了，我爸呗，昨天被人打了，肋骨骨折，现在还在医院呢……”
“哦？”柳若轩一挑眉毛：“到底咋回事？柳叔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被人打呢？”
柳凤儿没说话，蒋淑霞插嘴：“仗势欺人呗，你柳叔不是泥瓦匠嘛，年初的时候在县城包了点活儿，开始的时候老板算账还挺痛快，到下半年的时候，就开始拖欠，一直到现在，欠你柳叔起码二三十万。这都是咱村人的血汗钱，眼瞅着快过年了，你柳叔当然得去要，结果就……”
“结果就被打了？”柳若轩问道，见蒋淑霞跟柳凤儿点头，不禁捏紧了拳头：“老板是谁？”
“老板姓田……”
“田世同？”柳若轩想起张建飞的话，飞快打断柳凤儿。
“你怎么知道？”蒋淑霞跟柳凤儿都很奇怪，蒋淑霞又问道：“你不是今天才回来的吗？”
“我晚上八点多才到县城……”柳若轩知道蒋淑霞想什么，匆忙解释：“下车后碰见张建飞了，凤儿我们都是同学，待了会儿，听他提起过这个姓田的。”
“张建飞在刑警队上班呢，人家是大少爷，我们很少联系，不过，我跟萌萌一直不错，这么多年，人家可是一直没忘了你。”柳凤儿说道。
“张建飞要结婚了，跟徐萌，他亲口说的。”柳若轩撒慌，接着摆摆手：“算了，不提他们……柳叔伤的不要紧吧？”
“没大碍。”
蒋淑霞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凤儿也来县医院上班了，骨科。骨科的主任叫李强，特别喜欢凤儿，有他照应着，你柳叔还能差的了？”
“娘——”柳凤儿拉长声音。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啥害羞的？”蒋淑霞笑道：“人家条件不错，不是我说你，可得抓紧点，省的被别人抢跑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还想玩两年呢，倒是若轩哥……对了若轩哥，这回回来，还走吗？”
蒋淑霞比柳凤儿还关心这个问题，不禁支起了耳朵。
“不走了！”
柳若轩的话让蒋淑霞提着的心落了地，连连点头：“不走好，不走就好。”
“对了妈，我想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等一下，”蒋淑霞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匆忙接起：“小张啊……什么？检查胎盘了吗？谁说不用？高主任……他这是不负责任，你等着，我马上到！”
“怎么了？”看着蒋淑霞挂断电话，柳若轩匆忙问道。
“米勒范总的夫人产后出血不止……她本来就是高龄产妇，需要特别注意，高金和为了巴结范总，非要亲自主刀，就他那两下，没有他爸，能当上主任？不说了，人命关天，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我送你！”
“不用了，电动车两个人更慢！”蒋淑霞说着话已经穿上了羽绒服，开了门，一边下台阶一边又道：“今晚估计我回不来了，你一个人在家别瞎跑。”
“我知道，天晚了，你一个人骑车慢点儿！”柳若轩心疼的望着蒋淑霞坐上电动车，心说看来太低调了也不好，得赶紧买辆车了。
蒋淑霞出了大门，柳凤儿跟田秋丽也要告辞，却被柳若轩拦住：“知道那田世同住哪儿吗？”
“不清楚……你要干啥？我说，田世同跟县委书记是同学，你可别胡闹！”柳凤儿警惕的望着柳若轩。
“难道你不想替你爸要回钱来？”
“怎么不想，不过，我爸刚被他找人打折了肋骨，我可不想你也出事儿。”
“放心，我有分寸……行了，不早了，你俩赶紧回去吧，再待着，万一我控制不住……”柳若轩笑着打趣。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柳凤儿瞪柳若轩一眼，拽着田秋丽离开。
柳若轩回屋，躺到自己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掏出神秘人的相片，端详着发了半天呆，心中愈发烦闷，干脆收起相片起床。
叼着烟拿出手机，通讯录记载着一些朋友的号码，尘封已久，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还在使用。他翻到赵鹏程的名字，试探着拨了出去，居然通了。
“谁呀，这么晚了……”十分个性的彩铃响了许久，终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很熟悉。
“在哪儿呢？”
“你谁啊？知道老子是……等等，不对，你，你，你小子不会是柳若轩吧？”
五年没见，居然几个字就能听出自己的声音，柳若轩发自肺腑的笑了两声，说道：“行，上学时老子没白让你抄作业！”
“少他妈废话，你在哪儿呢？”赵鹏程的声音很急促。
“易水，十里湾，今晚刚到家。”
“还行，知道给我打个电话，算你小子有良心……你妈呢？”
“就我自己……”
柳若轩还没说完，就被赵鹏程打断：“等着，我马上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