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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本书的旅行

周佩鑫

我的名字叫《书》,2007年出版。从我刚刚出生的那天起我就来到了一个图书馆,门卡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他在书架上发现我,如获珍宝。图书馆的墙壁上写着2007年6月27日和2007年7月27日,期限是1个月。

おひ

门卡走出图书馆来到了公共汽车站,有些潮湿的手紧紧的握着我。在汽车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和我聊起来。过了一会,下车后我们走进了一栋楼里的某个房间。门卡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我则坐在桌子上,谈话过程有些严肃。晚上他把我放在他的枕头旁边,直到睡觉前我们依然在窃窃私语。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板上,门卡还特意给我盖上的一条好久没洗的枕巾。我没有看见门卡。只听见房间里有女人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然后进来他的房间打扫起来。我被放在了书桌上,枕巾被丢进洗衣机。门卡在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很想和他再好好聊聊,毕竟我受够了桌子上字典的说教和红笔,蓝笔,黑笔之间无聊的三角恋情。可门卡看见我后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门卡早上接到一个电话,牙没刷脸没洗就跑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认识了许多的新朋友,有胖胖的尤里西斯和瘦瘦的婚礼的成员。

书桌上多了新房客,有跟着旅行团来的DVD,有方便面袋,有半杯咖啡……

门卡话很少,虽然我们才认识几天,但是我很想和他说上几句。他的眼神让我着迷。下午的时候门卡突然和我聊了起来,期间还不停的看那块电子表,电子表得意地看着我,让人有些妒忌。门卡去洗了洗脸,很认真地刷牙,还对着镜子傻笑了几下。然后就抓紧我的手,推门而出。我还没有和朋友们告别,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橡皮,其实:铅笔不是故意的。

おざ

我们来到一个很大车站。这里拥挤极了,门卡的手还是潮湿的。门卡把一张纸夹在我衣服里,门卡没有背包,就一直用手拿着我,用眼睛看着我崭新的外套,用耳朵听着我听不见的歌。我们来到一个大厅,大屏幕上红色的字写着A118,我看了看那块得宠的电子表,上面却是18∶17。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门卡站起来跟着队伍蠕动着。门卡把夹在我衣服里的纸拿出来,一个人在上面剪了一下,门卡就又随手把他夹在我的衣服里。经过一个地下通道,出口处在一个长长的梯子上面有好几个汽车连在一起。门卡打量着车牌号,9号。105,是一个靠窗的位置,门卡依旧牢牢抓着我的手,闭上眼睛是在逃避周围人的打量的目光。戴上耳机,旁边有个男的似乎想问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一边打量着这个哑巴,一边略微的叹息。19∶03,门卡看了看表,窗外的景物开始移动起来。

车内有些躁动,风扇不知疲倦的摇着。门卡抱着我,看上去我们两个人像是私奔的情人。我们断断续续的聊着。门卡有些累了,枕着我的手臂睡着了。车内的灯不知不觉变的亮了起来,车内安静极了:当然,我已经习惯了一直就很吵的电扇和脚下咕隆咕隆的声音。门卡的旁边坐了一个20多岁的女孩A,对面是一个年轻的妈妈B1带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走路的孩子B2,旁边坐着一个带着墨镜的中年男子C,不过看来不是孩子的父亲。门卡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一个人在旅行。骑着一匹马,一会在地上,一会在空中。又来到了游乐场,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没有眼睛。他很着急,在寻找儿时玩过的宇宙飞船。窗户外面过去了另一辆车,门卡突然醒了。窗外是黑色的,车内是昏暗的白色,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A也醒了,这让门卡有些拘谨。B2酣睡着,B1眼睛只是盯着女儿。C刚刚回到座位上,身上有廉价的烟草味,B1轻轻地皱了皱眉。A看着窗外,余光打量着门卡。门卡看着B2,微微地笑了起来。B2依偎在妈妈的怀里,一定舒服极了,她长得和妈妈很像。门卡轻声地和我聊起来,窗外变成了昏暗的白色,窗外的景色变得清晰。B2醒了,门卡偷偷向她做了一个鬼脸,她稍稍往妈妈的怀里靠了靠。C戴上一副墨镜,A在手里摆弄着手机。车子开始慢了下来,车内开始了骚动。车停了,门卡站了起来,走出了车站。

他买了一张地图,陌生的一切变得熟悉。门卡找了一家旅馆,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很晚的时候门卡才醒过来,之后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床上。这间房子里面只有我一本书,一个晚上也没有睡着,周围是死掉的空气和黑色的孤独。第二天早上回来的时候,门卡显得疲惫极了。他把我压在身子底下就睡着了,一身酒精的味道,在中午的时候,我好不容易能喘口气,门卡醒了。门卡把房间退了,带上我,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走,走。

おと

晚上我们回到了车站,这次我们很快就上了车。路上门卡一直站在厕所的旁边,门卡被人群夹着,再没有力气去挣扎。半夜我们在一个车站被挤下车,这座城市的空气清新极了。门卡带着我仿佛来到了世界的尽头,这里是一个水和地相接的地方。门卡在沙地上坐着,一直到日出我才看清楚远处是怎样的浩瀚。门卡的在附近找了家旅馆,傍晚的时候我们在看日出的地方又聊了起来,像周围其他的情侣一样,直到我无话可说。门卡这几天一直没说话,只是一直用湿润的手拿着他惟一的行李和朋友:看那片水。

おに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门卡带着我疯狂的跑出旅店。几个小时后,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了我们的路,我们爬上大石头,天边的云彩是血红色的,我们跟踪着钟声寻觅着一个住处。这里是一个大的宅院,空气是带着香味的,甜甜的。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没有头发。门卡把我放在地上,闭上眼睛一直跪在一尊雕塑前,一直。门卡也没有了头发,但是我们有了住的地方。门卡现在不仅不跟我说话,而且把眼睛也紧闭着。门卡不吃饭,不睡觉,不刷牙,不洗脸。门卡哭了,安静地哭了。眼泪顺着脸流下来,快速地流下来。一位老者进来递给门卡一个行囊,门卡把我放在里面,告别了钟声。

おの

车站。上车,等:20小时,形形色色的人,喧闹与浮华,疲惫。坚守信念。

下车,熟悉的一切变得陌生。

门卡直接来到了图书馆,墙上的日期是2007年7月27日和2007年8月27日。门卡吻了我,我们分手了。他决绝地离开我,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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