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发觉自己忘了一件事。
从一开始听到林雪歌这个名字,她就有过许许多多种幻想,当然这些幻想无一不是美好的。
她当然想到过自己见到林雪歌时是什么情况,也幻想过自己倒在他的怀里时,是多么的温馨,多么的甜蜜。
她甚至幻想过他们以后在一起的样子,她会陪着他喝酒、下棋、骑马,陪他闯荡江湖,她也会好好的照顾他,每个早晨醒来,她会为他精心制作早餐,然后替他系上白色的剑穗。
她什么都想过,也不知想了多少回。
但她却忘了一件事。
一件幻想与现实分别极大的事情。她忘了去想在见到林雪歌时,应该说些什么话。因为在她的幻想中,她一见到林雪歌,就已经在他的怀里。
可是现实中,她却不能那样做,也不愿那样做。
她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先坐下来,先陪他聊聊天,可是说什么呢?不可能学着那些媒婆的样子,开口就问年纪几许,可否已婚之类问题。更不可能开口直截了当的说我多么多么喜欢你之类的话。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不但折磨着她,更是折磨着像她这样的万千少女。
女子注重自己的仪态,少女们更甚,尤其是在自己心仪的男子面前。生怕一个表现得不好,就会和自己的意中人擦肩而过。
所以一般女孩子在看到自己的意中人时,都会装出不一样的姿态。
可是梅千舞非但装不出,更不知道怎么去装。索性林雪歌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她温柔的笑着,道:“请坐。”
她只好低着头,走过去走下来,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这是她花了无数代价才换来的机会,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大方些、聪明些,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却偏偏变成了一只短了三寸舌头的凤凰。
她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割下来,拿去给别人修理修理,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甚至想欧阳姑娘这时能坐下来楼来,替他们引见引见,也好摆脱这种尴尬的现状。可是欧阳姑娘偏偏不在意她的想法,不但不说话,人也只是扶着楼梯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无声的微笑着,仿佛就像是两只呆头呆脑的笨鸟。
幸好这时那俏丫头小花捧着两盏茶走了进去,送到他们的身旁的茶几上。
小花也垂着头,走到梅千舞面前时,好像还轻轻的说了两个字。但梅千舞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小花只好走了,走下去的时候,头垂得更低,似乎很失望,似乎很无奈。
但是可以从她噘着老高的嘴看出,她好像很生气,也很着急。
欧阳姑娘终于也笑盈盈的走了过来,脸色微红着问道:“这里难道是个葫芦店吗?”
梅千舞怔住,林雪歌也怔住,两人不解的看着她,林雪歌忍不住问道:“葫芦店?”
欧阳姑娘痴痴一笑,道:“若不是葫芦店,怎会有两个这么大的闷葫芦呢?”
林雪歌听了哈哈一笑,抬头看了看窗外,笑道:“今天天气好像不错。”
欧阳姑娘学着她的样子,也大声的在笑:“哈哈哈……”
“哈哈哈是什么意思?”
欧阳姑娘道:“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就好像你说的那句话一样,说了等于没说。”
林雪歌笑了笑,问道:“你要我说什么?”
欧阳姑娘眨着眼睛看着他,道:“你至少应该问问她,贵姓呀?大名呀?府上在哪里呀?……这些话难道也要我来教你?”
梅千舞垂得很低,脸上一片羞红,似乎有几分期盼又有几分不好意思。
林雪歌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认真的问道:“姑娘贵姓?”
梅千舞头像是已经缩到脖子里,细声道:“我姓梅,叫梅千舞。”
欧阳姑娘皱着眉,笑着打趣道:“这是有人在说话,还是蚊子叫?”
梅千舞听了也笑了,屋子里的气氛这才轻松了一点。
林雪歌刚想说什么,那俏丫头小花忽然又垂着头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梅千舞的面前,捧起了茶几上的茶,也不知怎的,手忽然一抖,那碗茶水全部泼在了梅千舞的身上。
小花赶紧去擦,手忙脚乱的在梅千舞身上乱擦,梅千舞觉得她的手好像乘机在自己怀里摸了摸。
她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么笨手笨脚的人,梅千舞刚刚才觉得奇怪,欧阳姑娘的脸已沉了下来,厉声道:“你跑来跑去干什么?”
小花垂着头,脸上有点发白,不安的道:“我……我怕梅姑娘的茶凉了,想替她换一盅。”
欧阳姑娘脸上似已沉出水,怒道:“谁叫你多事的,出去,不叫你就别进来。”
小花垂首道了声是,有低着头走了出去,临走的时候,好像还往梅千舞身上瞟了一眼,眼神奇怪,不但没有一点歉意,似乎好像还有什么事要通过自己的眼睛告诉她。
梅千舞完全没有想到、也没有看到这一点,她看着身上的湿衣服,身上好像又上千只蚂蚁在爬动,想去抖掉那些蚂蚁,却又不想在自己的意中人面前出丑,那里还有功夫去想别的。
何况,这丫头假如真有话要对她说,刚才送衣服的时候,就已经会说了,完全没有理由要等到这种时候才对。
她咬着嘴唇,心里很是不舒服,任谁要是装着一身湿衣服在自己的意中人面前都会显得特别的别扭,她更不会例外。
梅千舞站了起来,对着林雪歌歉意一笑,道:“我……我想去换件衣服。”
林雪歌立刻说道:“姑娘请。”
他也站了起来,微笑着道:“在下也该告辞了,姑娘一路劳顿,还是休息一会儿的好。”
他居然还不等梅千舞说话,就转身走了出去,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好像还显得极其的不耐烦。
梅千舞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要碎了,那种无声无息的痛,就像上千只蚂蚁一同在啃噬着她的身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