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烈日如火,炙烤大地,万物与天地间都似要被烤焦。
若是坐在树荫下,坐在海滩边,坐在水阁中,手中还有一碗用冰镇的发凉的酸梅汤,那中感觉自然是说不出来的舒适与快乐。
但若是一个人在这种天气下,走在烈日下,走在被烈日晒得火烫的石子路上,那滋味可就不好受了。
梅千舞气消的时候,就走在烈日下,脚下是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石子路。这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了多累、多热、多渴、多脏。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在噩梦里,简直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石子路笔直的伸展向前方,仿若一直没有尽头,一粒粒石子在烈日下闪闪发光,烫得就好像刚刚从开水中捞出的鸡蛋。
前面的树荫下有个卖凉酒热菜的摊子,几个人坐在树下,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挥着草帽,嘴中还不停的抱怨着酒太淡。
但在梅千舞看来,这几个人简直就快活得像个神仙一样。
人类最大的悲哀往往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这种悲哀至远古以来就一直折磨着人类。
梅千舞直到现在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虽说不上晚,却依旧算不得早。
若是在两天前,这种酒菜在她的眼中看起来只配喂狗、喂猫、喂猪,但现在若有人肯送碗这样的酒给她喝,送一碗这样的饭菜给她吃,她说不定会感激得眼泪都掉下来。
她真想走过去,叫上几个小菜,来一碗白生生的米饭,才加上一壶粗茶或者淡酒,那滋味,她想想都忍不住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她的嘴巴都快干裂了。
可是酒菜都要用钱来买的,这个道理就算梅千舞没有出过门,还是明白的。
她的身上没钱,甚至一个铜板都没有。
以前的她,要什么就会有人给她送来,可是现在……。
她甚至从来不知道“钱”是多么可贵的东西。
“猪八戒身上肯定有钱,不知道他肯不肯借一点给我?”
想到问人借钱,她的脸又红了,若真的要去借,只怕是杀了她,她都没法子开口。
树荫下的人一面喝酒,一面直着眼睛瞧着她。
这让她很不安,又觉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她梅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白眼?
“死猪八戒,臭猪八戒,该死的酒鬼,你怎么还不跟上来,难道真的喝醉了吗?”
梅千舞在心里恨恨的骂着,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发泄了一遍。
她好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在那里吃点喝点再走,“不吃白不吃”,她第一次觉得王京京说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
她正要向着摊子走过去,却听到身后有车辆马嘶,她急忙回头,就看到一辆乌篷车远远的行了过来,一个人懒洋洋的靠在前面的车座上,懒洋洋的提着缰绳,一双又细又长的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嘴角还挂着懒洋洋的笑容。
这酒鬼居然没有喝死,居然真的干了过来。
看他这种舒服的日子,和梅千舞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梅千舞直恨得牙痒痒,却又被自己的愚蠢彻底的打败。
那辆马车刚刚就停在门口,这是那老头子的车,她还坐过一次,她明明就先出门,为什么反让这猪八戒捡了个便宜?
现在她只能希望王京京能看到她,招呼她一声,请她坐上车。
可是,王京京偏偏不理她,就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一样,马车走走停停,却又偏偏不离开她左右前后。
不看王京京还好,一看到王京京那副死样子,梅千舞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梅千舞忍不住大声叫道:“喂。”
王京京的眼睛张了张,又闭上,根本就好像没有打算理她。
梅千舞恨恨的跺了跺脚,只好走过去,叫道:“喂,你这人难道是聋子?”
王京京的眼睛张大了一些,懒洋洋的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梅千舞没好气的道:“当然是跟你说话,难道我还会跟这匹马说话吗?”
王京京淡淡的道:“我既不姓喂,又不叫喂,我怎么知道你在跟我说话?”
梅千舞咬咬牙,道:“喂,姓王的。”
王京京眼睛闭上。
梅千舞火了,大叫道:“我叫姓王的,难道你不姓王?”
王京京道:“姓王的多了,我怎么知道你在和哪一个姓王的说话?”
梅千舞怒道:“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姓王的?难道这匹马也姓王?”
王京京淡淡的道:“也许姓王,也许姓梅,你为什么不去问它自己呢?”
他语气顿了顿了,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接着道:“你若要跟我说话,就得叫我王大哥。”
梅千舞火气更大了,瞪着眼,道:“凭什么我要叫你王大哥?”
王京京认真的道:“第一,因为我姓王,第二,因为我年纪比你大,第三,因为我是男人,你总不能叫我王大姐吧?”
他懒洋洋的笑了笑,又道:“你若要叫我王大叔,我还担当不起。”
梅千舞脸色一红,骂道:“死猪,猪八戒。”
王京京悠悠然道:“只有猪才会找猪说话,我看你并不像猪嘛。”
梅千舞咬了咬牙,扭头就走,发誓不理他,突然呼哨一声起,王京京突然拉了拉缰绳,马车就从她身旁冲了出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