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千舞是被一阵爆竹惊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老头子正在车门外瞧着她,看到她张开眼睛时,老头子笑呵呵的道:“我亲戚家到了,姑娘请下车吧。”
梅千舞揉揉眼,从车门往外看过去。
外面是一栋不算太大的砖头屋子,前面是一大片晒场,房屋的四周都是麦子,麦子长得很好,在阳光的照射下金黄灿灿。
几只鸡在晒场上又叫又跳,显然也是被刚才的爆竹声吓到了,却有一种别样的喜气。
那屋子里里外外都贴着大红喜字,而在其间忙忙碌碌的人们都装着新衣服,无论老少,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甜滋滋的幸福感。
梅千舞看着,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心酸,她忽然觉得每个人都比她幸福得多,也愉快得很。
一想到新娘子,她的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今天的新娘子,只怕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呢。
她忍不住在心里大声的问自己:“我呢?我什么时候才会有今天?”
她咬着嘴唇,跳下车,垂首道:“多谢老爷子,盘缠我是一定不敢要了,老爷子送我一程,我……我已经感激不尽。”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哽咽,几乎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老头子看着她,脸上露出了同情之色,道:“姑娘你想到那里去了,老头子虽然说不上大善人,但是看到别人受苦,其实我的心里比受苦之人还要难受哩。”
老头子看了看楚楚可怜的梅千舞,又道:“姑娘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我看这样吧,姑娘若没有什么急事,不妨先在这里喝杯喜酒再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两个装着大红袍子、头戴金簪、腕上金镯子叮当在响的妇人过来拉住了梅千舞。
这两个妇人显得热情和好客,笑盈盈的道:“是呀,姑娘,你到了我们这里,不喝杯喜酒,那就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
“对滴对滴,反正我们这里客人不多,两桌都还未坐满。姑娘若是肯赏脸,那我们再好也没有了,快请随我来。”
两人说着,拉着梅千舞就要向内走。
梅千舞本不想进去的,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又又有几个梳着羊角鞭子的小姑娘在后面推着她,乡下人的热情与朴实,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完全的展现了出来。
梅千舞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说不出的舒服,嘴里虽然说着:那怎么好意思之类的话,可是脚步已迈开,迈向了屋子。
她已随这些热情而好客的人走进了屋子。
外面又是一阵兵兵乓乓爆竹声响起,天地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喜气了起来。
……
……
一对龙凤花烛染得正好,那红咚咚的火焰,显得那样的活跃,就像小孩子们脸上的笑脸。
两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已摆满了大碗大碗的鸡鸭鱼肉,丰盛的食物正象征着人们的欢乐与富足。
生命中毕竟还有那么多愉快的事,一个人纵然在生命中遇着些不幸、遇着些苦难,也是值得去忍受的。
只要能忍受、只要能坚持、只要没有放弃希望。就一定会得到报酬。
梅千舞忽然开心了起来,那些不幸的事情已经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被推到左边的一张八仙桌的主客位上坐了下来,那老头子就笑呵呵的坐在她的身旁。
这张桌子只做了五个人,还真如那两个妇人说的一样,来喝喜酒的客人果然不多。
这一桌的客人,除了梅千舞以外,好像每一个都是认识的亲戚朋友。
他们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梅千舞,直叫梅千舞红着脸垂下了头,她有些不安的看着老头子,悄悄的道:“我连一点礼都没送,怎么好意思呢?”
老头子笑笑,道:“用不着,你用不着送礼。”
梅千舞不解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老头子又笑笑,道:“这喜事本就是临时决定的,大家都没有准备礼物。”
梅千舞更加好奇了,问道:“临时决定的?我听说乡下人成婚大多准备很久,为什么……”
老头子突然打断她的话,道:“普通人家成婚当然要准备很久,可是今天的这门亲事却不同。”
梅千舞满头雾水的问道:“有什么不同?”
老头子沉吟着,道:“因为新郎官和新娘子都有点特别。”
梅千舞越听越有趣,忍不住又问道:“有什么特别的?他们究竟是老爷子你什么人?”
老头子笑道:“新郎官马上就要出来了,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他。”
梅千舞笑问道:“新郎官很快就要出来了,那么亲娘子呢?”
老头子的笑好像有点神秘了,道:“新娘子已经在屋子里了。”
梅千舞忍不住好奇的四下打量,只见屋子里除了她和这老头子外,只不过还有七八个客人。
刚才拉着她进来的那两个妇人就坐在她的对面,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们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粉都快掉下来,这两人脸上擦得粉足足有好几层。
越丑的女人,脸上擦得粉就越多,这不光是为了掩饰自己脸面的不足,更是一种掩饰内心空虚的办法。
因为她们觉得,只要脸上的粉足够厚,就一定会有人用不一样的眼光看着她们。
梅千舞暗暗好笑,因为她越看越觉得这两人好丑,丑得要命。
而且,年轻的一个竟然比老一点的那个还要丑。
梅千舞悄悄的道:“难道对面的那位就是新娘子?”
老头子摇摇头,也悄悄笑道:“哪有这么丑的亲娘子?”
梅千舞暗暗替那位新郎官松了一口气,无论谁要是娶了这么样的一位新娘子,准时上辈子缺了大德。
在她的印象中,新娘子总是漂漂亮亮的,至少总该比别人漂亮些。
但这屋子里最漂亮的一个就是这妇人,另一个虽然长得还算顺眼,可是她的年纪至少可以当几个孩子的妈。
梅千舞心里嘀咕,嘴里又忍不住问道:“新娘子总不会是她吧?”
她,当然指年纪大一点的那个妇人。
老头子摇头笑道:“她已经可以做新娘子的祖奶奶了,怎么会是她?”
梅千舞眼珠子转动,不解的问道:“若不是她们,是谁呢?”
她虽然不敢瞪着眼睛四下寻找,但眼角早已偷偷的四面打量了一遍,这屋子里除了这两个妇人外,好像全部都是男人。
她的好奇心更甚,又问道:“新娘子究竟在哪里,我怎么会瞧不着?”
老头子笑道:“到时候她一定会让你看见的,现在脸新郎官都不急,你急什么?”
梅千舞的脸瞬间红得像一面刚出染缸的大红布,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问道:“那新娘子漂不漂亮?”
老头子笑得更神秘,道:“她当然漂亮,而且是这屋子里最漂亮的一个。”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又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梅千舞,好像是在拿她跟新娘子在比较一样。
梅千舞的脸更红了,刚垂下头,就看到一双穿着新粉底官靴的脚从里面走了出来,靴平上面,是一件大红色的状元袍。
新郎官终于出来了。
梅千舞想抬头去看看,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到底还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而且和这家人又不熟。
谁知新郎官却向她走了过来,而且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梅千舞刚觉得奇怪,忽然听到了屋子里的人都在拍手。
有的还笑着道:“这两位倒真是郎才女貌,天成的佳偶。”
还有的笑道:“新娘子长得又漂亮,又有福气,将来一定是个多福多寿多子多孙的贵人。”
梅千舞忍不住悄悄的拉了拉那老头子的衣角,细声的问道:“新娘子呢?”
老头子笑了笑,道:“新娘子就是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