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睡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这顿安心舒畅的觉扫走了盘亘在我头顶上、足有一个世纪之久的困意和厌倦……睡得我都想不起来今天是何年何月、睡得我忘记了今生今世……
我想这就是天堂的色彩——就是这琉璃般剔透纯净的蓝!
天使舞裙的轻纱在云间轻扬曼舞,优雅而舒缓地展现着她们曼妙的舞姿。上帝就在云间俯视着,他的脸庞是那样地坚毅而果敢,容不得任何的背叛和不尊。
我想,这就是天堂!
只是,一股冰凉的感觉慢慢的渗进到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老天!这是哪儿?”我大叫。
这只是我灵魂的大叫而已!我猛然从这种迷离的状态醒来!四周冰冷而安静,没有一丝声息。我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这竟是一个两米见方、一点五米高的“禁闭室”!
我躺在冰冰冷的水泥地上,那蓝色的琉璃水缸就在我头顶上。十几尾名贵的大金鱼在里面懒懒地摇动着它们舞群样的长尾巴,透过那些“舞裙”摇曳着的水波,那张冷峻的脸依旧在俯视着我!
我缓缓地动了下四肢,感觉似乎还好。刚要爬起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冲上头顶心!妈的,腰和背简直断了一般的疼痛!我硬撑着半坐了起来,用手抚摸了一下那琉璃的鱼缸,这才发现这中间其实还隔了层玻璃。突然,四周本就十分昏暗的光线没了,我立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于此同时,头顶上的那方琉璃鱼缸的光线产生了变化……
我想,我是没有“幽闭恐惧症”的,但这突如其然的变化还是让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使我的胸口感到堵得慌,耳畔产生了哨音的鸣叫……我使劲地揉着两颊和耳朵,努力使这种感觉消失,但是,一切只是徒劳和枉然!
明三!明三就在我头顶上!我看见了她,就在金鱼缸边跟那“上帝”争论着什么,两人的脸都异样的冷峻而严肃。我听不见他们在争论什么,但是那男人并不为她所动的样子,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的金鱼,时不时地投些饵料……突然,他将手中的饵料全扔进了鱼缸,不知对明三吼了句什么就转身愤然离去!争食的金鱼搅得水波兴起,但我依然能望见明三那决绝然的神情……
“明三!明三!”我使劲地拍着玻璃大叫着。但是,她听不见。我看见了她,她却看不到我!
明三突然趴到金鱼缸边,双肘撑在边缘,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她凄然地望着金鱼,孤助而无望。水波渐渐平息了下来,微波荡漾的水面映射出她那张脸——我第一次看到她伤心的样子。原来伤心可以使女人变得如此凄美绝然!
我凝神屏息痴痴地望着她,像是黑暗水底的亡灵痴心的望着他爱慕的容颜,生怕心底不由自主冒出的那口低低的哀叹惊动了她……
一刀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在我的眼里他已是魔鬼的化身。明三还在暗自伤心并没有觉察到。我不由得拍了下玻璃,但是她听不见!一刀并没有惊动她的样子,只是在她身后静静的站着,这个魔鬼身上那股与身俱来泰然自若的气质简直气得我发疯!我使劲地叫着明三,不停地敲打着玻璃提醒着她注意身后,但是明三听不见!她听不见!
像是玩够了猎物,一刀终于伸出了手搭在了明三的肩上……我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明三微微的颤动了下身子,她回过头去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一刀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脸上没有半丝半毫的表情。
明三走了,走得是那样的绝然。一刀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淡淡地望着她离去。他淡然地回过头来——“禁闭室”里的灯忽然又亮了起来!这个畜生,像是在玩弄金鱼似的盯着我看!
我怒视着他!管他看得清楚看不清楚,我怒视着他!
他依然淡定自若,没有一丝表情地俯视着我……
终于,我怒不可遏地冲向了他!虽然明知道这是在找死,但是我无法忍受他像看动物一般地戏耍着我!如果那样我宁可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疼痛!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像在磨子底下受着折磨,这已不是用“散了架”这样的词汇可以去修饰的了,最为可恼的是偏头痛也像催命鬼似的再一次发作。这股令我发狂的痛楚已搅得我没有片刻安宁!
一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刀!这个恶魔就在身旁,我用尽全力向他挥拳而去!
“你现在这个状态是我的对手吗?”他一把截住我的拳头,居然笑了!
“混蛋!”我的喉口发出一个奇怪的破音,就这口破音却烧得我嗓子生疼。
“你感到疼痛了吗?”他问。
我茫然地望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
“如果感到疼痛就说明你全身的生理机制还算正常。”他将我轻轻地放到枕头上,我这才发现我竟然躺在舒适的床上,天花板上吊着明净的水晶灯。“如果哪里感到麻木的话告诉我。不过你也真让我惊讶,就你那身体,发着高烧还像个疯子般的对人拳打脚踢,跑得像兔子似的。”他理了理床边的输液瓶,暗示我在输液,“老秦叔的药是个慢工细活,对你全身的伤痛有好处,不过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就得按着我的规矩办。便宜你了,陆勋。”他故作轻蔑地瞄着我,道:“就你那小警长级别……”
“你是谁?这是哪儿?”我的音还是很破。
他听了之后开心地笑道:“别说话,好好养养身体吧。我去叫明三来。”
明三几乎是冲进房门扑到我身上的——“阿久,我再也不让你这样了。”她的泪水忽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直掉在我下巴上。“看到你晕在一刀的怀里一下子就那么柔弱无助的样子,我实在受不了。上回你是硬撑到雁大的车上才睡过去叫不醒的,而这回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人带着奇怪的眼光看着你的样子……我不能接受。”
我笑了一下,努力要坐起来,这家伙趴在我身上死沉死沉的,我都透不过气来了。“这是哪里?”一说话喉咙就像被沙皮摩擦般的疼。
“我家里。”她帮我理着枕头。
“就是你那空无一人的家?为什么我就看到那么多人,还有一大缸漂亮的金鱼?”
明三破涕为笑,道:“那是四叔的宝贝,每一条都有名有姓的,男的跟他姓陈,女的跟我姓明。”
我无力地笑了笑,“还有这种事?哎?四叔叫什么?”看来她并不知道金鱼缸下的秘密。
“陈笛秋。吹笛子的笛,秋天的秋。”
“一刀呢?”
“梁亦凡。”她把着我的手写道。“不过,自他赢得了这个绰号之后就再也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了。阿久,你是不是也喜欢别人叫你的绰号?一般来说这种绰号简直就是一个人的荣誉,只是你为什么叫‘探戈阿久’呢?难道你探戈跳得很好?”
“是探狗的谐音。那只是呼叫代号,不是什么荣誉。”
“探狗?也很适合你了……”
她还要问着什么,我一把拉住她,道:“明三,求你一件事。我饿了!简直饿极了!你的庆生宴呢?如果你家里不招待我一顿好吃好喝的我就生吞活剥了你!”
明三先是一愣,随即叫道:“啊——我竟忘了你还没有吃饭?!啊——该死的!该死!”她又几乎冲了出去,跑到房门边,回头笑道:“阿久,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柔弱的一面,如果那样,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