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明三和她的那个“小集团”的兴趣似乎越来越大了,趁着一日三顿喝药和洗药浴的工夫我向苏州老爷叔打听了不少情况。但事后一总结才发现:老秦叔虽然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话,却没一句是真材实料能够说道点子上的。我不禁暗自叫绝——这明三竟还是个御人高手,像老秦叔这样不动声色就能杀人于无形角色竟然能够为她所用!一个年轻的女人是绝难能做到这一点的,更何况这里还是竹林街,是江湖角色如过江之鲫、鱼龙混杂的地方。
她到底是谁?!
“阿久——”药桶边突然就冒出了她那张娇美明朗、不怀好意的笑魇。
“要死!吓了我一跳!”我轻弹出一道药水,道:“小爷在洗澡你竟然偷看?!”
“这有什么?其实我最瞧不起那些扭捏作态的人了。下流的人即使看见最美好的事物也会在心底意淫成乱七八糟的东西的;高尚的人自然会高尚,即使如你现在这般光着我也如柳下惠一样坐怀不乱无动于心的。不过——”她坏坏地笑着:“不过,根据砖家叫兽的说法,如果你光着我也没有想法的话,就说明你没有一丁点吸引力。啊呀呀,那可如何对得起你这张漂亮的脸呢?”
这只坏鸟!那就容不得小爷我客气了,哈!我心里坏想着就故意趴到她面前死皮赖脸的说道:“你这是在勾引我。还柳下惠坐怀不乱呢,我试试,我起来了哈!”
不想,她干脆也趴在了木桶边缘,做出一副专等着我爬出水桶的专注神情。
“流氓!”我骂道。
“流氓骂谁?”
“好,我就流氓——”我作势要抓住她非礼的样子。她趁势往边上一滑,依然专注的神情。“有种的就不要躲。”我装腔作势还要饿虎扑食。
“阿久——”她突然道:“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呀?”
“你真是个正人君子,是真的。”
“哦,你说我们在那个异度空间的事啊。”我懒懒地靠回木桶的椅背,“根据砖家叫兽的说法,那说明你没有一丁点吸引力。”还没等我说完,一大注药味浓重的水就扑到了我脸上。
“就你那‘午夜惊魂’的身体?!哼,怎么当初就没烧到你脸上让你变成‘夜半歌声’的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过分,一时愣在了那里。
我并没有为她的这句话而生气,但就故意死死的看着她不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她尴尬地咂了下嘴,“你不要生气嘛。好了,真的不要生气嘛!”
我依然不动声色。
“你到底要怎样吗?!啊呀,对不起!对不起!说话呀!”她真的着急了起来,“要杀、要剐的也要说一句话嘛!好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吗?你说呀,我全答应就是了!”
她又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娇态可掬的神情,我“噗哧”一下笑了出来,“君子一言哦!”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用水直扑我的脸,“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哼!你啥条件我都不答应。烂命一条,你要就拿去!”
“好!就你这条烂命。说话算数,从现在开始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
“那也要你有本事来拿呀?”她又恢复了死皮赖脸相。“你快起来吧。我们还没有吃‘庆生’饭呢,我其实是来请你吃饭的,就我们俩,不带雁大。”
这正是我巴之不得的,男女私会还有啥话问不出的?
跟上海所有石库门的后门一样,明月轩狭小暗红的后门上布满了条状的油漆裂痕。这条地图上都找不到的不知名的小弄堂里那些经年累月舍不得扔掉的宝贝破玩意儿跟脚踏车、三轮车一起把本就不宽的一条小弄堂挤得满满的。好在我原本也是在这种弄堂里长大的,打小练就的“见缝插脚”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学得会的,跟在明三的后面左闪右腾的好不容易挨到了马路上——霎时眼前一片光亮明鲜!一眨眼就从上个世纪的老上海穿越到了克隆版的东京、巴黎。
这是世界上最现代、最繁华的“时代广场”之一,到处是衣着光鲜的上班族和有钱有闲、无所事事的情侣佳人。明三自然而然地挽起了我的手臂,融入了这星球上最为时尚、最为漂亮的一族中去了……这让我的头脑一时产生了错觉——我暂时性地忘记了自己警察的身份。
突然,我的臂弯一紧,于此同时听到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职业的本能已先于我的意识产生了反应——我自然看到了一些特殊的人正向我们这里逼来,各式各样的打扮和表情都有,如果不是受过训练根本就无法在人群中发现他们!
每个职业如果能称之为这个行当的行家的话必然是浸淫其中多年的,举手投足间必然会产生出特殊的定义和要求。我就是从这点上将他们从人群中剥离出来的!因为那些貌似不经意产生的手势和眼神也曾经是我的“课程”。消失多年的职业因子此刻飞回我的身体,不用回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间发现自己和明三已然成为了这个包围圈的中心!
“明三,你能自保吗?”
“如果是江湖小毛贼的话还能过几招。但他们是四叔的人。”
“自己人?”
“性命自是无忧,只是我不能被抓回去。”
还未等我问为什么,忽见一个漂亮得如同T台模特般身影幽然飘忽而来。
“一刀!”明三几乎叫出了声。
相隔如此之远对方竟已然听到了一般,一个优雅的动作霎时就制止了正在缩小的包围圈。只是这微乎其微的一个停顿!明三骤然拉起我就跑!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至少对方也投鼠忌器,我们突变的招术果然打破了他们的队形。明三拉我径直冲进商厦,商厦里的人比广场上要密集得多,虽说左突右击但速度显然是没有了。那毕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家伙!在我们还未找到出口之际,他们已如幽灵一般浑不知地渗透了进来。战术已改变,两边各两个,对我们形成了夹角之势,干净利落地直逼了过来!眼见前方无路,侧面却是一溜通道,我顺势拉她而入,但横刺里却闪出一人正好迎面撞上——
“大小姐……”还未等他说完,明三一个飞脚,那人反应极快双手交叉急忙护住下身。不想明三此招是假,骤然改为上三路一拳直击他的面门,那人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捂着面门弯下了腰……周边的人被这突发的暴力事件吓得一时愣在了那里,逢此情景我再也顾不得装腔作势了,拉着她撒腿就跑……
眼前就是消防安全门的出口,不及细想自是推门而入、抢道出去是正经。眼见着的出口正好没人,正当暗自欢喜之际,安全门一下子被撞开,一刀的手下也正好从外边赶来,两路人马在此狭路相逢!仗着我们这边先机夺下地形的优势,我顺势一撑楼梯的扶手,整个人就横扫了过去,双脚正好一个连环腿直击前面那人的面门——
“小五子,小心!”后面紧跟一人大叫了一声,急忙按倒前面那个愣头青的头,但我两脚已分别擦掉前面那人的一撮头皮、正击后面那人的左脸颊。 “别让他使腿!”那人歪脸一语道破天机!于此同时跟这个叫小五子的愣头青使开双掌分别夹击我的的左右两路,刺刀已然见红,下手也就格外的凶狠,以二对一更激发了我体内蕴藏多年无处发泄的斗志……
“水瓶座,这家伙是个行家里手。”小五子叫道。
“貌似吃公家饭的。”水瓶座回道。
“哪来那么多屁话!”明三在一旁骂道。
“你还不快跑?!”我喊道。
此处安全门的出入口本就那么巴掌大点的地方,我纵然再凶悍也不是这两个训练有素的大男人的对手,更何况还用不上腿功,时间一长必然会落入下风。
游斗正酣冷不丁传来当头一棒喝——
“阿久!”
正一个愣神,小五子和水瓶座忽地就被一阵白雾冲击得“抱头鼠窜”,明三抱着一只灭火器对准两人直喷……我瞅准时机上去就照着这两个家伙的膝盖就是两脚!绝不拖泥带水!明三见差不多横过灭火器砸了过去,我们夺门而逃!
“操他妈的!搞错方向了!”明三一跑出门就绝望地叫着,“这他妈的是什么死人设计!我还以为我们绕到了大马路上的那个出口呢!”
时代广场!我和明三还是站在时代广场上!看着四周呈包围结构的高楼大厦——绕了一圈还是没绕出这个该死的广场!
一刀已然出现!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身上自有一种气定神闲派头。明三显然对他忌惮三分,惶恐地往四下里搜寻着——那些“猎狗”们似乎如空气般突地消失了,一个鬼影子也看不见。一刀一步步地朝我们走来,漂亮得如同正在走台的模特儿,脸上也如模特般的毫无半分表情!依然看不见半个鬼影子,但是,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不停地接收到信息——空间的那股气场正在缩拢!
四周依然一派祥和,路人依然一派安然,但是,我和明三却被逼得半分都动弹不得……
一刀!他只是静静地迈着步子。天晓得他那秀美得如同模特儿的身姿此时在我看来却透着股强烈的恶魔般的气势!
明三丧气得快要晕死过去了。但我那混乱的脑中却突然“灵光咋现”——儿童乐园!一不做二不休,我拉起她往那边狂跑……此时,我们只不过是作“临死前”的垂死挣扎之状了,只是一个劲地狂跑,毫无战略,毫无斗志。如果真要给这种无望的逃跑冠以一种精神的话,那就是:一直跑到死也绝不投降!
一刀显然被激怒了,他怒不可遏地狂扑而来!那气势就差在身后装上一对黑色的翅膀了。
“这恶魔是谁?”我气喘吁吁,胸口象是插了把钢刀那样剜着心般的疼痛。
“四叔的内勤,还是个医生。”
“操!他妈的……看不出来!”我肚子里排江蹈海般的难受,刚刚冒头的那股斗志正随着我体力的消亡而流失殆尽。
他竟然飘到了我们前面去了!我利用孩子做掩护的恶毒计谋还没实施就被他飞掠而过身影给截住了……终于看清他那张脸了——美丽如天使、冷酷如恶魔!
我的小腹猛然一紧!眼前的一切嘎然而止!
那张美丽的脸就近在咫尺——上面看不见一丝感情、看不见一丝色彩……
他送我进入天堂还是地狱?